文笙听钟天政主动提起谭容华,嘴角不由地勾了勾。
这是听说要去南湖道,担心落到谭家人手里,被群起报复吧。
其实凭心而论,文笙也不想就这么把钟天政交给谭家人。
别看他眼下装乖扮弱,那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二人熟悉已久,彼此知悉根底,没必要死撑着面子,再者,他十有八九还指望着自己能再用《连枝》帮他调理一下身体。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钟天政也不会是只没牙老虎,绝不可能任人折辱,逼得狠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她,谭家是谭家,眼下时局动荡,李承运下一步与谭老国师是敌是友还不好说,文笙自也不想掏心挖肺,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最好是能避开谭家人,单独把十三找来。
“谭容华怎么了?”文笙明知故问。
钟天政斜乜她:“少装糊涂,你不是早便知道谭家有两个人落在我手里么?”
文笙下意识便想拍一下额头,可不是嘛,她、谭五先生还有钟天政在白云坞呆了将近一个月,其间谭五先生当着两人的面提了好几回,经过地底这昏天黑地的半个月,她竟然把这节给忽略了。
文笙有意轻嗤一声:“加个‘曾经’,曾经落在你手里,现在就不敢保了。”
咦?钟天政诧异地望向她。
文笙淡淡地道:“想来董大哥没有告诉你,咱们来到白云坞之后,十三和谭家人故意闹了点不愉快。叫钱平找着机会逃了。大伙顺藤摸瓜找去阳沽,把人都救了出来,到是你的亲信手下,死的死。降的降,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她说得煞有其事,看上去真得不能再真。
钟天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突然“噗”地一声笑:“少来骗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不动声色地说瞎话了。”
文笙有些意外。
钟天政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王十三和谭家的人跟着钱平找去,可没占着什么便宜吧,哼,我的人岂是那么好捉。”
文笙不禁一默,明白了。
原来钟天政早料到谭家人不舍得杀钱平,才设下这样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明是弃子,实为诱饵。
想到这里。她微微冷笑:“钱平不好捉,可你到是挺好捉的。”
钟天政欲言又止。
文笙追问道:“你提谭容华做什么,莫不是想以谭容华和谭令蕙来换你自由?”
钟天政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也看到了,是谭家人追着我不放,我如今兵败如山倒,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抓了谭家人,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谭容华和谭令蕙是师兄的堂弟堂妹,我已经对不起师兄了,又怎么会害他亲人性命。”
文笙盯着钟天政,判断不出来他这话是真是假。
“既然如此,你便痛快将他二人放了,否则说再多也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钟天政还真得点了点头:“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做你俘虏也就罢了,你绝不能将我交给谭家。”
文笙心里已经答应了,却偏要吊他胃口:“看你表现。”
钟天政表现得很好。一直老实站在筏子上。不大会儿工夫南湖道镇妖塔在望,他除了间或咳嗽几声,并没有别的动作。
文笙坐在筏子上弹琴,眼见距离九层高的镇妖塔越来越近。青天白日的,湖面上却不见有别的船只。文笙多了个心眼,将筏子“划”进芦苇荡,停了下来。
在她印象里,这一带虽然不是码头,没有往来渡船,但附近几艘打渔采菱角的船还是有的。
钟天政眼神要好过文笙,手搭凉棚观察半晌,突道:“不大对劲儿,你若是不想惹来麻烦,还是换个地方靠岸吧。”
依文笙现在所掌握《希声谱》的程度,有琴在手,岸上就算涌出再多的敌人,也不过是“麻烦”罢了,绝称不上危险。
文笙从善如流,调头往东去。
一直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水程,找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烟的地方靠了岸。
双脚踏上实地,钟天政神色便是一松,笑道:“这里离南湖道和阳沽都不算远,咱们先去哪里,你来安排吧,我都听你的。”
去南湖道,是看看谭五先生和董涛有没有安全返回,顺便查一下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谭家诸人和王十三是否无恙。
而去阳沽,自是放出谭容华和谭令蕙。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文笙既挂念董涛,也惦记王十三。
何况钟天政虽然看着老实,内里有多狡猾文笙早有体会,没有个自己人在身边,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连睡觉都得睁只眼,想想都觉着累。
“先去南湖道吧。”
钟天政笑应:“好。我就知道,你其实并不怎么想见谭家的人。谭容华出言不逊,很是烦人,对吧?”
文笙没有理他。
谭容华落到钟天政手里已经有些日子了,他若说话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讨人嫌,钟天政可不会客气。
前往南湖道,钟天政配合得很,既不嫌累,也不在乎有损身份,主动提议:“你我还是先换身装束,弄辆马车吧,我来赶车,你路上还可以歇一歇。”
来自钟天政的殷勤,不定又藏着什么花招,文笙点头答应,心中却没有半点感动。
往东南方向跋涉数里,终于找着人烟。
几户都是临湖的渔民,靠打渔种庄稼为生。
钟天政出面,使了点碎银子,换来两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