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除夕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高架连环车祸的审判结果连同工程事故的审判结果在电视与网络上一起公布了。
由于伤亡率与现金损失在统计后都没有达到重大事故标准,所以这样一场多方关注的人间惨剧竟然只算得上一般事故,甚至还没有上次的高速连环追尾来得厉害。
作为陈氏的领头人,陈毓清也在新年到来之前匆忙地发布了新闻招待会。市里几位领导都列席,陈毓清表示会在责任范围内赔偿经济损失。其余的漂亮话自然也说了一大堆,离开会场之后,陈毓清露出疲态。
泉源等在外面,大伯也在。
旁边还有不少记者蠢蠢欲动想要挨过来采访,被父亲带来的秘书挡开,泉源护着父亲跟大伯离开了。
大伯边走边在一旁嘲笑自己的弟弟:“跟你讲不要逞强上去,要我去多少好哦,你看看你,背书差点背错,搞得满头都是汗,还是不是冬天哝。”
陈毓清不高兴地哼哼:“还不是写得弯弯拐拐,几句话的意思要搞得这样,直白一点不好哦?”
大伯恨铁不成钢:“直白一点人家嫌弃你没诚意,这样才好!”
泉源在旁抿着嘴忍笑。
父亲一副虚弱的样子倒不是新闻发布会太紧张,而是这几天突击背发言稿,又站在上面说了那么多话,有点疲惫。
说起来父亲在文字上确实不在行,又可能是年纪渐大的缘故,这样长段长段的发言就没有过去流利了,如果不是花时间背下来又练习多次,恐怕真的要磕磕绊绊地出差错,然后被抓住这点攻讦。
不过泉源也明白,父亲此时同大伯的互相打趣也不过是苦中作乐故作轻松而已,实际上陈氏的状况实在不好。
因为更大的风暴还未来袭。
高架事故的赔偿对于陈氏来说只是损伤一点元气,毕竟这样大的工程在当时有按照规定上过保险。倒是那位当时负责的项目经理没有被判重刑,竟然另有人自首入狱……
泉源从父亲那里了解到,高架部分的工程并不是陈氏做的。而是由陈氏在中标之后,交手给当时的发标方硬塞过来的公司负责。自首的就是当时那公司里过来的工程师。那段高架桥彼时验收不合格,还是陈氏帮忙收拾收尾……
按理说发标一方是没有权利插手中标方工程分配的,这种做法明显违反规定。不过十年前各种规矩还没有这样齐全严格,想必是陈氏同那头达成什么协议。因此陈氏也并不是什么过错都没有……
总而言之,陈氏是做了替罪羊,可也不是全然冤枉。
上车后陈毓清突然感叹:“想来因果循环还是有道理。”
伯父应道:“可不是喽。当时他做的工程,如今将他家人折在里面。”
泉源听父亲同大伯说了一会儿,才明白当年那个偷工减料的工程负责人正是因为家人死在这场灾祸里所以才幡然悔悟去自首。
陈毓清冷哼一声:“只是这样一来就将当年的事情又拎出来,那些人想要光光靠扔出陈氏渡过难关是不行了。”
泉源道:“爸……”
陈毓清说:“你一直不肯回陈氏来,现在我倒觉得是你聪明,我也看清,多少年来我自欺欺人以为陈氏是座坚固大城,实际上根基早就烂透……我年轻时学了建筑,也有想要造出一座地标来的野心,但想想这么多年,这样的心情早就忘记了。”
泉源说:“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大伯道:“不过是我们觉得吃力,不想再做了。你知道当时拍板投标高速工程的是谁?你大堂伯……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泉源愕然,因为大堂伯早已过世,还是备受煎熬的癌症。
大伯道:“我们也老了……所以对这样那样报应的说法,心里总是不安。”
泉源想到父亲的几次婚姻,大伯至今没有子嗣……她不明白父亲跟大伯究竟做过什么……要说他们像新闻中那些无良企业家一样害死过工人或者真的像那个自首入狱的工程师般造成过这样的事故又并不可能……但擦边球一定打过不少吧。
泉源觉得,应该是父亲同大伯真的老了,觉得从前的在商业场上的争夺与竞争、意气风发同咄咄逼人都太令人疲惫。
陈毓清看着女儿,神情又柔和下来,道:“我们那个年代,女人要创业出头实在艰难,如今看你已经有自己的公司,实在了不起。”
大伯道也感慨:“环境实在好了不少。”
陈毓清道:“不是夸张,那时候蛋糕就只有那么大,想要吃一口就要杀进杀出……哪像现在,生意那样多,谁都可以做老板。像是你这样,虽然入了社会,比起陈瑜来成熟不少,可到了我们那时候也是要给吃得渣都不剩的。”
泉源点头。
陈毓清说:“总是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
泉源看了旁边的伯父一眼,然后再看看父亲,明白父亲说的就是自己被跟踪然后拍了照片暴露性向的事情了。做这些事的主谋是堂表兄弟中的一个,在从前泉源怎么能够想到呢?
她并不想要陈氏,他们却还对她紧追不放。
泉源道:“我懂。”
陈毓清笑着摇头:“你还是太嫩。当时我找猎头将你公司挖个遍,你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泉源赧然。
这倒是……只是开元毕竟根底浅,就算反应也反应不出什么来。她的这个行业就是吃资历,老实说跳槽率确实很高……只是突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