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杏是攫阳城南最豪华的酒楼,依着环绕云泽的湘兰河而建,从楼顶俯瞰,能将烟波浩渺的河水和两岸如烟如雾的花树尽收眼底。在河岸景色最美的春夏两季,小红杏顶楼的雅间总是供不应求,早早便被有钱人订走了。
李群就是小红杏最有钱的客人之一。
宋明曦跟在引路的小厮身后,熟门熟路地走进李群最常订的松竹厅。小红杏的每个雅间都别具特色,就如松竹厅,以松竹为名,里面的器具摆设皆由各类竹子制成,再搭配松树做的趣致盆栽,很有一番清新淡雅的味道。
松竹厅里不供酒,只饮茶。
穿着雪白纱衣的清丽少女端坐在临窗的案几前烹茶,一举一动轻盈流畅,赏心悦目。房间中央则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竹亭,亭子四周垂着青纱,其下是一池浅水,水中几色锦鲤嬉戏游荡于莲叶之间。其内设有一架古琴,飘渺悠扬的琴音透过薄纱传出,和着室内松木微醺的香气一起盘旋环绕,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李群是个会享福的,他此时就横卧在烹茶少女对面的软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捏着茶杯,随琴音一起摇头晃脑地哼哼,显然听得十分投入。
“宋贤弟。”
听见宋明曦进来,他才把眯起的眼睛张开,身体却像化在软榻上一样,一动不动,只朝宋明曦举杯示意。
宋明曦向来不在意繁文缛节,他和李群玩惯的,径自就走到软榻边上,脱了鞋翻身上去,还嫌李群人高马大占了地方,伸脚踢踢他的小腿,把他赶进去贴着墙壁。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客人!”
李群一面抱怨,一面撅起屁/股往里挪。
“哪有你这么不识相的主人?客人来了,还不起身让座!”
宋明曦拿话堵他。
李群连呼交友不慎,白白浪费一片深情去关心他。
“多谢李兄,不过我不需要。”
宋明曦丝毫不领情,自己不知过得多好,除去那只不解风情的傻兔子,他现在没有半点烦心事。
可那只名叫卓青的傻兔子,已经把他的心都占满了,偏偏人家还只想当他哥。
这样一想,宋明曦又觉得满心都是事。
“真的?”
李群瞪着眼,挑着眉,死死盯紧宋明曦,似乎想从他从容淡然的表情里找出一丝伪装的裂缝。
可结果令人失望。
宋明曦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没事。
“不可能啊!”
李群大吼一声,竹亭里的琴师被他吓得一哆嗦,弹错了几个音。不过李群是听不出来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宋明曦身上去了。
“你当初那么喜欢许柔霜那小娘们儿,为了讨她欢心,把我这个手足都给砍来扔了,还有那个顾滨,整日顾兄前,顾兄后的,每回我们小聚都捎上他,别提多交心了。被这两贱/人勾在一起算计,你竟然一点儿不恨?”
宋明曦哂道,
“我又不是圣人,不恨才怪。”
“那你还笑得出来?”
李群估摸着,按宋明曦对许柔霜和顾滨挖心掏肺的好法,被这两人背叛,他起码得消沉个大半年。再结/合自己听到那些流言,什么知道真相的宋二少爷当场昏过去,一病就是好几天,最后连许柔霜和顾滨行黔面之刑都没去围观。李群恐怕宋明曦这辈子都要蒙上阴影了。
谁知才过几天,提起这茬宋明曦不仅没咬牙切齿,反而云淡风轻的,仿佛不认识那两个人一样。
他……不会是受刺激过度疯了吧?
“兄弟,你别吓我啊……”
他可是听说宋明曦病好了才特意给他发的喜帖,就是想让他沾沾自己的喜气。至于邀对方来小红杏,则是他临时起意的。
宋明曦当初为了许柔霜冷落疏远自己,李群心里多少是有怨的,索性写了那句“宋贤弟”,想把宋明曦招来骂一顿。
该不是他那句话戳中宋明曦的伤心事,把他的毛病给勾翻了?
李群把胳膊抱在胸前,一脸戒备,就怕宋明曦笑着笑着突然从背后抽出把刀来。
“你才疯了!”
宋明曦杵他一胳膊肘,
“我已经把那两个人忘干净了,他们能不能活着到漳州都是个未知数,我还一直记挂着做什么?”
宋明曦说得是有理,可李群自问是做不到的,常言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所以他看不过眼之下,就替宋明曦报了点儿小仇。
“你做什么了?”
宋明曦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李群会插手这件事。
“也没做什么出格的。”
李群摸着鼻子道,
“不就顾滨那点子破事。他打的好算盘,一面和许柔霜勾/搭,一面偷偷追求谢员外的千金。谢员外的千金你知道吧?出了名的冷美人,傲得不得了,不知怎么就和顾滨看对眼了。也不知顾滨使了什么幺蛾子,谢员外都请他过府喝茶了,眼看就要成事,却被许柔霜牵扯进你家的案子里去,自然什么都不用想了。可许柔霜不知道啊,在牢里和顾滨一副惺惺相惜的恩爱样子。我在赌坊听狱卒当笑话说的,就忍不住买通人把顾滨和员外千金的事漏给她听了。”
“结果如何?”
说是不关心,但宋明曦还是忍不住好奇。
李群见怪不怪地摊开手,
“能如何?自然是厮打成一团,又叫又骂的,啧啧,你肯定没见过许柔霜撒泼的样子,顾滨竟一点没讨到好,脸上的伤口都被她生生撕开了……我之前还觉得你可怜,现在反而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