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叫司徒呀……”
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呢?
方淳皱起眉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想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还是没想起来。
“娘?”
见李云芳执意支开方淳,卓青也很是不解。
李云芳没有搭腔,回转身打量司徒毓时,她眼里泛起一点冷意。
那点慑人的冷意,像一颗粗砺的石子,倏地在司徒毓的心里激起不安的涟漪。
“司徒先生,里面请。”
李云芳的态度也由热情转为礼貌的疏远。
“伯母,您先请。”
司徒毓侧身让开路,李云芳没有多言,敛起眉眼径直朝堂屋走去,司徒毓紧随其后,卓青与宋明曦缀着最末,几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堂屋还算敞亮,不过陈设很简单,只摆了几个木柜和一张吃饭用的木头方桌,桌上放了一套粗瓷茶具,茶壶还在往外冒热气,应该是才沏好的茶。
乡野地方,几人也就不拘泥主客尊卑,总共就几张凳子围着一张方桌,也没什么可讲究的。各自拣了位置坐好,卓青为众人倒上茶,李云芳就把视线落回司徒毓脸上了。
“你就是……曾经和阿淳在一起的男人吧?”
因为自己的孩子是神裔,还嫁进了宋府作男妾,所以李云芳对两个男子互生情愫这种事并非不能接受。可要她直白地说出司徒毓是方淳的爱人,她又觉得别扭,故而问得比较委婉。
“娘,你怎么会知道?”
司徒毓还未作答,倒被卓青抢了先。
因为他实在太过惊讶,看样子李云芳已经知道方淳发病的原因,却一直瞒着自己。
李云芳拍拍他的手,歉然道,
“青儿,不是娘故意要瞒你的,只是娘答应了方婶,这件事对谁都不说……”
其实李云芳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后来方淳的母亲病重,临终前将方淳托付给李云芳,又盼着有朝一日方淳能够清醒,才流着泪将方淳一夕之间疯掉的真相告诉了她。
“家门不幸!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已经病入膏肓,连起身都做不到的方婶突然有了精神,还破天荒地吃了一大碗饭。李云芳当时就有不祥的预感,猜想方婶的时候可能到了,她现在的模样大约就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了。
喝完李云芳喂的药,她没有同往常一般昏睡,反而撑起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垂着床沿掉眼泪,直呼家门不幸。
李云芳知道她说的是方淳。
可方淳是她看着长大的,打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再往上就更了不得,考取了秀才不说,还成了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不过造化弄人,好端端的一个人,不知怎得就疯了。
但那怎么能怪到方淳身上?
他只是病了,又没有做过给方家抹黑的事,方婶怎么能说如此重的话?
“你是不知道……阿芳,你是不知道啊!”
方婶听李云芳替方淳辩解,眼泪更是扑簌而下。
“本来这个秘密我和我家老子都决定要带到棺材里去的。可阿淳现在这副样子,我们两个老的又没有几天好活,若不是阿芳你心善,我们一家三口就只有抱在一起死了……我和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没什么可惜,可怜我家阿淳,二十几岁,就变得半癫不痴的,我们、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呀!”
方婶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李云芳怕她伤心出好歹来,忙柔声宽慰道,
“方婶,您别气,也别急,好好养病是正经,阿淳我会替您照顾好的。”
“阿芳,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恐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你是个好人,你家青儿也是好孩子,请你们看在我们几十年老邻居的份上,分阿淳那孩子一口饭吃,一件衣穿,只要不饿着他冻着他,我老婆子和阿淳他爹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你们这份大恩!”
方婶说着,就要给李云芳作揖。
“方婶,您这是做什么!”
李云芳赶紧拉住她,
“您尽管放心将阿淳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他,不让他有半点委屈。青儿也会把阿淳当作自己的哥哥,以后我老了,还有他照顾阿淳。”
得了李云芳的许诺,方婶总算是放下心中巨石,可她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哀伤,甚至掺进了数不尽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