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闻声一怔,揣测片刻,以为师傅刻意吓唬,且又嘻皮笑脸,完全没有在意此事。张陵天极其愤怒,但见天真烂漫的笑容,反倒逐渐泄愤,随后凝神沉思,像要弄清这个小子真实想法。
张陵天纹丝不动,陆离也就沉默不语,进而收起笑容,缓步走向旁边,放眼眺望浩瀚夜空。
无声的氛围,持续盏茶光景,张陵天道:“离儿当真没有话对为师说么?”
陆离哦了一声,假装没有听见,道:“师傅说什么?”
张陵天凄然含笑,轻轻摇了摇头,直勾勾盯住他。
陆离轻叹一声,道:“好吧!弟子不再隐瞒师傅!弟子回来那时,也曾请求小师妹同行,但她念及蛮人救命之恩,似乎不好匆忙离开,不得不暂时留下。其实弟子知道,小师妹很想回来。”
声东击西,分明就是逃避问题。
这种肤浅表演,岂能骗过精明老道,他却并未反驳,依然目光如炬,紧紧*视。
火一样的目光,好像燃烧了冰冷身体,令人极不自在,陆离咬了咬牙,索性不再隐瞒,道:“家父并未辞世,至今仍然健在,目前自困铁树地狱。”
张陵天开怀一笑,笑容恬然美好,瞬间冲淡所有忧虑,道:“幸好狼王健在,否则……离儿可曾知晓,你的父亲纵横千年,三界神魔无不闻风丧胆,普天之下更无一人敢于挑衅,作为他的独子,应该懂得狐假虎威。与红衣争论,离儿知道利用家父之威,身在太一殿时,为何偏要遮遮掩掩?”
陆离顿时明白师傅用意,只觉面红耳赤,道:“弟子愚昧,还望师傅勿要责怪。”
张陵天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希望离儿引以为戒,不许一错再错,否则必定作茧自缚。”
陆离颔首道:“师傅谆谆教导,弟子必定牢记于心。寒夜刺骨,还请师傅回房歇息。”
张陵天点了点头,即刻迈开步子,刹那间又想起什么,霎时停下脚步,道:“离儿与那魔教女徒有何关系?”
陆离傻乎乎一笑,道:“今日以前,我俩曾有一面之缘。”
张陵天疑道:“果真只有一面之缘?”
丽州城外,古刹以内,他们面面相对,羞涩少年听着自己心跳声,痴痴望着美丽容颜。若有遗憾,是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就连芳名也是不愿相告,唯有一抹似兰幽香,淡雅的,朦胧的,伴随空气之中,萦绕敏锐鼻前。
今日重逢,先在十字路口,一眼凝望饱含太多,尽管惊讶占据整个审视,但蚀骨柔情依旧不减,就像秋水声音,永难忘怀,可惜翩翩身影,却像绿叶轻盈,飘零在枫林尽头。置身太一殿,这抹绿影霍然相助,引起万众注目,议论纷纷。
她,就是奚别恋,一个绝色女子,令人魂牵梦萦。
陆离纹丝不动,貌似心有所想,压根忘记身边师傅。
张陵天略瞟他一眼,又道:“离儿!离儿!”
陆离闻声一惊,觉得十分难堪,抬手抓腮,嘟囔道:“师傅!”
张陵天道:“你喜欢她?”
陆离摇动双手,慌道:“不喜欢!不喜欢!师傅不要胡说!”
张陵天情不自禁一笑,道:“倘若当真不喜欢,岂会想得如痴如醉,且还口水滴答。”
陆离赶紧抬手擦嘴,发觉竟被师傅捉弄,不禁腼腆含笑,道:“师傅怎能捉弄弟子?”
张陵天收起笑意,正色道:“数千年来,正邪誓不两立,离儿务必把握尺寸。情之一物,沉溺太深或会无法自拔,但是控制得当,仍能减少些许痛苦。”
陆离紧锁双眉,道:“她真是魔教弟子吗?”
正与邪,一念之间;神与魔,亦是一念之间。重中之重,却是心志。神作恶,必然成魔;魔行善,转变成神。
是是非非,千般对错,谁能说得清楚?
面临平常问题,张陵天不知作何回答,斟酌许久,道:“她是否魔教弟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儿怎么看待。为师在此奉劝一句,最好不要因情生恨,否则心志作乱,或会进入魔道,届时必定万劫不复。”
陆离低声称是,进而抬头望天,见得繁星渐隐,道:“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张陵天淡然一笑,深深看了山顶一眼,脸间掠过浓厚恨意,而后朝着山下走去。
理所当然,夜色遮挡下,陆离并未见到师傅表情,但是查觉特别凝望,难免升起奇怪感觉。
这种感觉,一闪而过,促使他战战兢兢,不敢继续猜想,唯有拖沓灌铅双腿,紧紧跟随师傅身后。
回到卧房,陆离思绪万千,既在考虑一席对话,又在猜测隐瞒事宜,尤其狼王情况,端的不知师傅怎会一清二楚,就算搜索枯肠,同样无法得出结果,苦于无可奈何,又因睡虫撕咬疲惫的神经,也就缓缓落下沉重眼皮。
翌日醒来,将近正午,恰巧傅艮来唤,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进入偏院,随同师傅师兄一起吃饭。在此期间,虽然三人默不作声,但是陆离心中盘算,决定离开灵虚宫。菜过五味,陆离放下碗筷,对张陵天说明去向,本以为他会顾虑重重,念及弟子安危极力反对,不料竟是从容一笑,立即点头答应。傅艮郁郁寡欢,极不愿意师弟离开,却又不知如何挽留。
陵天三徒孤身在外,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危险,有人将其找回的确减少担忧,只好摒弃一己之私,祝福胆小的师弟一帆风顺。
心意已决,陆离不再逗留,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