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澄起先还忍着,不知不觉间泪水便弥漫,簌簌地往下掉。
“他是以为我骗了他吗?”她伤心地抓住床沿,“我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会这么难受……”
冯勉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他在埋踏雪的时候,曾问过我一句话。”
双澄怔怔地望着他,冯勉犹豫了一下,道:“九哥很平静地问我,双澄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他是瘸的,所以不愿意再来了。”
她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挣红了脸,急道:“怎么可能?!我那会儿是看到他的脚了,可我连想都没想到!”
“我当然也是安慰他说不可能,但九哥是因为残了一条腿才从云端掉下,连皇后也不再疼爱他。我们做奴婢的从不会在他面前说到瘸这个字,但他那会儿却自己问了出来,可见他心里很是在意……”冯勉神情低落,未想话还没说罢,门外传来小黄门的声音,“冯高品,殿下请您回去呢!”
冯勉一边高声应着,一边起身向双澄告辞:“我这就叫人再去将药热一下,你得忍着苦喝下去,不然好不了……”
双澄只得点头,直至冯勉出门而去,她仍是怅然若失。
怔怔地在床上坐了许久,腰背越加酸痛,可比起心里的苦涩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恹恹躺下,想到独自守在映月井畔的阿容,想到样子娇小喵喵叫着的踏雪,视线便又模糊不清。
她蜷起身子默默流泪,此时风起,未关紧的窗子吱嘎作响,双澄便用被子蒙住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窗户又响了一下,她依旧背朝着外侧,却听人道:“风那么大却不关窗,还嫌病得不够重吗?”
双澄一惊,急忙转过身来。果然是九郎站在窗外,脸色不那么好看。
昨夜里还有些恨,如今见了却更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她不知应该用什么话来回应,甚至不知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慌乱中竟又逃避似的背转了身子,蜷成一团躲在床上不动。
可是心砰砰乱跳,既怕他再度离去,又怕他看到自己这样子更生气。耳听得房门被推开,他握着杖慢慢地走进来,到了近前,却不说话。
被子蒙在头上,热得出了汗。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悄悄拉下被子,背朝着他,低着眼睫道:“九郎。”
他没立即答应,片刻后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你累吗?”她问道。
他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怔了怔,道:“还好。”
双澄本是想起个话题,但他只简单答了一句便不吭声,她就没了主意。九郎静默片刻,道:“我给你拿药来了,你起来喝吧。”
她愣了一下,转过脸才见他一手握杖,一手攥着药罐。“怎么是你带来了?”她连忙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他将药倒在碗里,淡淡道:“不可以么?”
她沉默着,九郎偏过脸看看她。“听说你之前只喝了几口就不愿喝了。”
“冯高品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她小声地嘀咕,九郎冷冷睨了她一眼,“他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说着,便将满满一碗药推到她面前:“喝掉。”
她连忙抗议:“怎么是一整碗?!我刚才已经喝掉一半了!”
“多喝一些又不会有事。”他皱着眉教训,双澄却还是不愿喝那么多。九郎微微愠怒地端起药碗,“是要我抓住你灌下去?”
“人总有不喜欢的东西,你自己不是也讨厌喝药吗?”她说罢,紧紧抿着唇。他盯了她一眼,忽然扬起碗就将汤药灌进了自己口中。
“干什么呀?”她急得叫起来,他却忽又停下,将还剩一半的药递到她面前。“我都喝得下,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