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甫又拍戒尺,道:“安静安静,且听我讲解下文。”待嘈杂之声稍减,又道:“方才有云,从善者善之,何谓善?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只有如上所言,善者善之,与人无争,与四海无争,与天地无争,方能无灾无难,天道大成。”一众弟子无不点头,有人道:“从善如流,正是此理。”又有人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圣人说得话果然不错。”也有人道:“若天下人都知此理,便是天下大同无为而治了。我等当要虔心学习,精研教义,待将来艺成后下山教化万民,救黎民于水火,完成我道千秋大业。”附和赞扬声不绝。
陆文甫捻须微笑,看众弟子各抒已论。
方仲于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什么善者善之,夫唯不争故无尤,说得好听,想自己父母及一众村民为了躲避刀兵,隐于山林,居善地,行善事,又何时与人争执了!?可结果呢?还不是灾祸临头,亡身殒命。这世间分明就是强者横行,弱者受难,阴险狡诈胜过了忠厚老实。山里的事是如此,涌泉集的事也是如此,天下事大多是如此,可见圣人之说十分勉强,甚至不对!言念及此,面露忿色。
陆文甫眼光从众弟子面前扫过,其余弟子俱是满脸崇敬拜服之情,唯见门口站着的方仲脸现不满,甚有不平之意!不禁大怒,喝道:“方仲!你面露忿色,究竟何意?”厅内弟子忽听师父喝问,都向门口的方仲瞧去。
方仲惊惶失措,慌忙跪倒。陆文甫离座下台,过人群往方仲走来。陆文甫厉声道:“你这不肖弟子,心怀愤恨,对师父处置不满,是也不是?”方仲忙道:“弟子不敢。”陆文甫道:“那你因何脸露忿意?”方仲期期艾艾的道:“这个……,方才听讲,对师父讲解的经义有些不明白之处,想到弟子的一番遭遇,却与道义不合,有勃世情,故此心中有疑,非敢对师父处置不满。”陆文甫冷冷的道:“什么道义不合,你是对圣人经典有所怀疑罗?”方仲道:“是弟子鲁钝,未明经义,请师父开导。”陆文甫道:“好,难得有人提出异议。各位弟子听了,我倒要问问,这位新来的弟子有什么惊人独到的见解,敢于怀疑圣人经典。”许多少年子弟都是年轻气盛,见方仲不过刚来的弟子,恐怕大字都不识几个,居然还有非议,纷纷指责他的不是。方仲不来分辨,倒显得他十分理屈词穷。陆文甫冷笑道:“你说吧,怎么道义不合,有违世情?”其余弟子也道:“他懂什么?故意托词说经义有疑,其实是埋怨师父让他罚站,根本就不知文章所云。”“正是正是,刁徒一个!……”除了周青有些不忍外,旁人哪里顾忌得到方仲的心思所想,乐得寻个开心。
方仲怒气渐涌,昂头道:“弟子亲身经历,岂敢乱说!我父母与一众村民隐迹山林,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却不得善果!恶人逞凶,好人遭殃,在这世上,欲求无争而不可得,独善无用,故此有疑!恐怕这圣贤之言也有假的!”一通话一说,顿时把指责之声压下。众弟子扭头看陆文甫如何作答。
陆文甫也是一怔,见众弟子望着自己,怎能落下这了脸来,道:“择地而居,择善而处,自古道君子不处危地,良禽择木而栖。非是圣贤之言有错,乃是你那一厢人等不识天时地利,错居恶所,才有此祸。”
方仲道:“山林隐逸,岂是恶所?”
陆文甫道:“你那里险山恶水,何谓善地?”
方仲道:“如师父所言,前辈先贤隐于高山密林,都是错的了。”
陆文甫道:“前辈先贤晓阴阳洞风水,所择之地岂是你等凡夫俗子可比。虎踞龙蟠,帝王之气。鹤飞鹿走,神仙之地。一味的高山密林虎啸狼行,那是狩猎之地,弱肉强食,哪来的善地可言。”方仲语塞,陆文甫面露傲色。
方仲道:“然则这道德经义是说给谁听?”
陆文甫道:“光大我道,教化万民。这还用问?”
方仲道:“既是如此,又有多少人能如圣贤一般晓阴阳洞风水,又有多少人能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天下万民,多少圣贤?能知帝王之气神仙之地?书中所言,若只有圣贤能懂,圣贤能做,岂非夸夸而谈,又何来教化万民?”
陆文甫一呆,正要辩驳,方仲又道:“便真是教化万民,倒不如去教化教化那些恶人,少做一份罪孽,便救了无数好人,胜过了让万民择地而居择善而处,又何必倒过来让万民畏凶避祸,迁就恶人呢。恶人当道,却要夫唯不争,徒增嚣张气焰,何来无尤,所以弟子以为,夫唯不争故无尤这句话,便是假的!”
“这个……。”陆文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座下一些少年弟子交头接耳道:“正是正是,见义勇为惩奸除恶本是我辈应为之事,日后免不了与恶人动手相争,这要打起来,岂不是与经义相违。这到底是不争还是争好呢?”
陆文甫听得弟子私语,人心浮动,甚损权威,不由得脸皮发红,骂道:“圣贤之言岂能有假。你这逆徒,不明经义,强解文章,在此瞎说,搬弄是非。需知善恶有报,天公地道,你父母前世作孽,今世报应,才有殒命之祸,非关争与不争之论。”
方仲怒道:“我父母行善积德,哪里作孽了。”心里委屈万分。
陆文甫道:“怎么不是?你父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