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胤礽这话,索额图反倒笑了:“要说传出去,那也只能是太子去说了,别人是不知臣这等心思的。再说了,臣这话,太子真敢告诉皇上么?臣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太子,倘或皇上知道这些,当真处置了臣,难道皇上就不会疑心太子么?何况,当今皇上宽厚仁慈,又是个念旧情的人,是不会将臣一家抄家灭族的。况且,太子是仁孝皇后所生,臣是仁孝皇后之叔父,又是太子的叔姥爷,臣不相信,太子当真会在皇上面前检举臣而大义灭亲。”
“太子是知道的,若是无臣之保护,太子越年长,在朝中就越危险。臣与太子是同气连枝,臣若受到处置,太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太子且不要忘了,不论你结交了多少朝臣家族,你的坚实后盾,就只有我索额图一人。”
索尼死后,他索额图成了赫舍里一族最为显赫之人。仁孝皇后的阿玛噶布喇早在康熙二十一年也就是胤礽八岁时去世。索尼剩下的几个儿子,皆无索额图的才干机智,所以,只唯有索额图一人得堪大用。
索额图笑笑,又道:“太子该清楚的,仁孝皇后的幼妹进宫也有两三年了,偏偏不如仁孝皇后那样得皇上宠爱,至今仍是庶妃,如今好容易有孕了,年后若是生了个小阿哥,那么,这个小阿哥才是太子最亲的兄弟。倘或臣垮了,太子的日子又不好过了,那她们母子可就没了出头之日了。”
胤礽眸光一冷,道:“你说这话,是在威胁我?”
“臣不敢,”索额图笑道,“臣只是对太子阐明利害,并无他意。臣觉得,太子该明白,什么样的结果是对我们赫舍里氏来说最好的结果。”
胤礽道:“叔姥爷与皇上君臣这些年,倒是把君臣情义和现实分得很清楚啊。”
“多谢太子赞誉,”索额图笑道,“其实,臣一直是分得很清楚的。只不过往昔太子年幼,皇上又好好儿的,臣犯不着跟太子说这些。其实,太子不是也把父子情义和现实分得很清楚吗?太子如此辛苦筹谋,这些年从未有一日懈怠,不就是怕皇上有朝一日会废掉你这个太子吗?既然如今机会来了,太子又为何不肯跟臣一道动手了呢?”
胤礽闻言,垂眸沉默不语。
索额图见此情景,收了笑,正色道:“太子从前做事,总会将心思告知于臣,臣很感谢太子对臣的信任。那么今日,也请太子听一听臣的真心话。”
“早在皇上将太子立为皇太子的那一年,臣就明白,臣必须在效忠皇上和效忠太子中选一个。就像太子之前对臣所说的那样,太子需要有人支持,太子所需要的,是在皇上和太子发生冲突与矛盾时,毫无保留的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臣子,甚至是不惜与皇上作对的臣子。臣索额图就是这样的人。臣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太子铺路,等待时机,将太子扶持上位。臣与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在皇上与太子之间,臣是首选太子的,即便臣将来身有骂名,臣也无怨无悔。”
胤礽闻言,微微一笑:“叔姥爷说的真好。”
他虽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索额图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要说索额图是为了他才这样积极揽权,对也不对。
若是未出内廷之时,索额图跟他讲这些话,他肯定会感动并且会相信索额图,但如今这两年在外头见得多了,又历练了,对索额图的话,就不敢全信了。
索额图虽性子骄肆,但他是个精明人,精明人都是会算账的。他跟明珠不同,明珠是结党贪财,而索额图是结党弄权。索额图方才自己也说了,他是在自己被立为太子之后才选择一心一意的支持他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索额图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他做皇上的纯臣,最多也只是个能吏而已,可能吏,皇上身边多得是,不缺他一个。再说了,康熙有过三个皇后,其妻族长辈同辈小辈多得是,只要能力不是太差的,康熙个个都很器重,索额图在其中算什么?
而他如果支持太子,那就不一样了。太子是储君,他是太子的叔姥爷,一旦皇帝驾崩,索额图就是从龙第一人。太子登基后,必定重用母族之人。而赫舍里一族的人就只剩下索额图一人了,不重用他重用谁呢?
因此,只要胤礽顺利登基,索额图就是功臣。在康熙朝他只能做个能吏,可是,在胤礽一朝中,他却可以做个辅佐年轻皇帝的权臣。到时整个朝堂之上,都唯他是从,难道不比在康熙朝痛快的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