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恍若没有发觉身份揭穿后自身的变化,攻势丝毫不缓。
若非壮士断腕,果决废掉已因为幽冥死气入体而变成腐骨之蛆的手臂,再有几句话功夫,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具干尸。而毅然投入阵中,反击倒在其次,是直接开始燃烧神魂,以己身为柴,填阵法之炉,让文字阵加速。
在已然稀薄得遮不住面容的黑雾中,秦霜看到了一双透着明亮光辉的眼睛。这种目光,秦霜并不陌生。从同伴,从对手,从镜子中……为了实践自己的信念,不惜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完成要做的事!
哪怕是忍受痛苦,放弃道德,哪怕是否定过去,断送未来,哪怕是出卖灵魂,牺牲自我……一切都为了完成信念而行动!
疯狂地,激烈地,用生命去实现!
拥有这种觉悟的人,不会为他人的言辞所动。如果认为有必要杀人,哪怕是千万人,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哪怕这其中需要赔上自己的命,也是一样。
秦霜始则因为对方傀儡身份而衍生出的虚假生出反感,此际亦为这份勇气、毅力、志意而心弦微滑——真正的白素贞已死,眼前这位既认为自己就是白素贞,那便姑且算就是吧。
这算是保留了一线,也仅此而已。既为敌人,不要说对方已经做出不惜同归于尽的姿态,便是有可能,秦霜也不会握手言和。
“九龙护城被你改成九龙锁城,文字阵被你改成焚书阵,这是……本意,还是‘魔渡众生’的必需途径?”
“破坏,毁灭,罔视他人意愿,擅定他人命运……目的是崇高,手段就不重要,谎言是善意的欺骗。牺牲再多都属必要。只要功成,万骨枯也无所谓……”
秦霜低低一笑,笑中似乎别无情绪又莫名嘲讽。她似乎从不曾有过热血沸腾的时刻,无论怎样地慷慨激昂,转眼成灰。她能够尊敬那些言行如一的君子,对方却未曾做到,“不想要为别人逼迫改变想法”,可以!那么,这些,不算“不想强逼别人接受我的想法”了么?
“什么‘人形化身’,颐老山庄,一千来世之咒,”秦霜踢起妖剑莲华,反手划空,一点成一线,一线成一弧,发丝纷纷扰扰,飘落而下,“你做这些,是体念世人,救苦行善?”
“你不过是在布阵!”秦霜越说,整桩事情越见清晰,“四苦阵,生、老、病、死,山庄中的老人为‘老’,庭院中的众鬼为‘病’,所谓三大人形化身为‘死’,用他们的牺牲,成就你的‘生’!”
“这就是‘魔渡众生’,我不是众生,他们不是众生。众生真是有别!”
战斗早成了喝水一般的寻常,呼吸一般的本能。她要胜利,也总会胜利。所谓的对手,不是已成尸首,就是将会变成死人。那么他们强也好弱也好,高尚也好卑劣也好,就算有些微的兴趣也短暂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此际罕有地生出愤怒,也不是因为自身。
让善成为被利用的弱点,送相信你的人去死,是赔上自己的命就能坦然而为毫无愧色的了么?
那么,我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送你去死!
“不再等待亲手为新世界接生,先要不惜一切为旧世界送葬?”
“你不会成功!”秦霜不再反问,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你可以以那些灵魂为补充,不过是杯水车薪,你坚持不了多久!”
“你会形!魂!俱!灭!”
白素贞反臂一扫,鼎中火舌裹挟着无敌气劲疾射秦霜,不因为秘密被完全揭穿而动摇,语笑自若:“我听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喜欢解释,若非极其亲近之人,想你多说一句都不行。对敌的时候,更是干脆利落,只有行动,不言一字……”
秦霜腰肢扭转,火劲擦身而过。白素贞第二击又紧随而至。既然话已说破,不求未来,白素贞再不留力,劲气连发:“现在竟说了这么多,这么详尽,小霜儿,实则你并没有你的外表这么平静,有信心罢?”
“你看到了我的结局,你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秦霜握拳划过,冷冽的寒气扩散,身周三尺之内冰雾隐隐,缭绕若仙,将白素贞所发的灼热炎劲挡在身外。
白素贞柳眉一扬,美目流盼,素颜着辉,纵是失了一臂,刹那间也见得艳色惊人:“五行相克,也要看谁的力量更强。”运力一抓,三叠重劲如浪狂涌,嘶地一声轻响,秦霜衣袖破碎,纷纷散散如蝴蝶般凌空飞舞,雪臂上血线涔涔而下。
白素贞看得分明,倏地脱口豪笑:“我不需要坚持多久,只要能坚持得比你久!”
秦霜缓缓抬眼,紫色的眼瞳银芒浮沉,流露着深幽、无谓与难以抑制的漠然,封着更深处的厌倦、杀意:“是么?”
有什么能真正困住她?白素贞有必须坚持的信念,她又有什么非要坚持的理由?
身上的创口不断增多、加深,她高估了这个身体的承受力,低估了幽冥之力看似不显实则连绵跗骨的伤害。
那些曾发生的,纵然她想一笔勾销,也有人阻她落笔,何况她并非全然无感,也做不到放弃干净。否则,如何会视而不见,自从回来就一直存在的若有似无的心理抗拒,让她直到现下,也未能取得灵魂和身体的密切合契。
这一点疏离,没有时间去弥合,在关键的时刻,成为要命的缺陷。
一波三折,白素贞再度占得上风,亦不敢懈怠,立时乘胜追击:“你若是用剑,还能多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