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维平的抱怨中,飞机总算开恩一般在金边机场着陆了,这一趟马拉松式长途旅行下来,好些兵都吐得不成人样了,一下飞机就狂灌姜汤,倒是那几个空军将领一点事也没有,跟柳维平谈天说地,不亦乐乎。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高棉陆军将领,少将军衔,算得上是高规格接待了。鉴于大部分士兵都吐得失去战斗力了,将军们决定暂缓三天进入安南。不用说,这三天里那帮兵除了睡还是睡,一点东西也不想吃。柳维平和韩雅洁乐得清闲,天天在金边游玩。金边有着东方小巴黎之称,十分繁华,一点也看不出这个国家正在经受着内战的折磨,比国内很多城市都要繁华呢。韩雅洁当然玩得开飞,可是柳维平看着那一张张朴实的笑脸,心里很沉重。可怜的人们,他们并不知道在几年后他们将遭受着何等可怕的灾难。当红色高棉夺取政权后,把所有城市的居民都下放到农村去搞大生产,由于毫无相应的准备,仅仅是在从城市迁到农村这一过程中,就有五六万人死于非命,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内,由于过度劳动和红色高棉的清洗,全国五分之一的人口死于非命,社会结构被彻底破坏了,直到安南十万大军攻克金边,这场灾难才算是划上句号。当然,侵略者从来都不是什么带来上帝福音的天使,安南的入侵把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再一次卷入战火,直到1992年,最后一千多名红色高棉士兵在切春的带领下走出丛林,向政府军投诚,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乱才算结束。长年的战乱给高棉人留下的唯一的“遗产”就是超过七百万枚地雷,平均每人都能摊上一枚。国际排雷组织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排雷永远比布雷要难上一百倍,按这个速度,想排完所有的地雷,少说也得一百年。到底是什么使得这个小国蒙受如此可怕和灾难,半个世纪内虎去狼来,赶跑一个侵略者又来一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残?无解。
现在战争还远没有结束,因此高棉和安南还是铁哥们,安南游击队在这十年内不断的撤到高棉边境的密林中休整,直接为高棉边境招来了花旗军的战略大轰炸,
高棉政府也没有抱怨过半句,谁又能想到在几年后他们会打得死去活来?共和国那么多伟人在此后几年中先后离世看来是天意,这样他们就不用看到同样是同志加兄弟的两个国家自相残杀,更不用看到他们曾倾其所有援助过的安南最终变成一头白眼狼,把魔爪伸向共和国——这些对他们而言不是讽刺,而是一种残忍,一种折磨。好在,这些他们都不必看到了,他们将带着自己在历史上书写的华章步向永恒,把历史的轮盘交给了后人。
三天后,几名空军将领在柳维平他们的保护下来到边境的界河,他们将从那里进入安南——不是偷渡入境哦,在战争年代都没有国境可言了,谈何偷渡?那时已经是深夜四点了,界河两岸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负责带路的高棉军队少校用手电筒朝对岸照了三下,看似随意,其实有着特定的频率,跟电台发报一样。没多久,对岸也用手电朝这边照了三下,接着一阵马达声响,一条臼船从对面的港叉时摇了出来,藏得真够隐蔽的。开船的是一位安南南部解放军的战士,他飞快地跟高棉少校交谈了几句,示意大家赶紧上船,少校解释说这段时间花旗军对两国边境封锁极严,不宜久留。傻子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久留呢,大家分两批上船,平安无事的渡过了界河,在河边密林里,有一个连的南部解放军前来接应他们。就连暗号都免了,大家赶紧往丛林里钻,这种小心一点也不过份,没过五分钟,两架直升机鬼魅般出现在界河上空,朝界河两岸的丛林猛烈开火,火箭弹跟下雨一样,炸得丛林火光四起,六管机炮发出电锯锯木头一般的轰响,把地面的植被一片片地铲飞,不少流弹飞过来打在他们头顶上,一些浆果被击中,肉汁飞溅,树梢杀手的外号可真不是白叫的。柳维平他们当然不会傻到拿火箭筒去跟两架直升机玩命,敌人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低头赶路就是了。
那两架直升机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扫了一阵子发现了别的目标,朝上游扑去,机枪响个不停,估计有人要倒大霉了。这时天已经亮了,丛林笼罩在青灰色岚气中,格外的安静。现在大家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安南游击队了,他们都是一身黑色三婆服,戴着尖帽,扛着ak-47或者56式半自动步枪,穿着用汽车轮胎做的鞋子,看起来都很瘦。他们的鞋子挺有意思,把汽车轮胎切下一块来,穿上几根皮子,能套住脚就成了,非常的简单。带队的连长用汉语介绍说他叫黎维达,解放阵线一名老兵,拥有五年军龄了。这一点让侦察兵们有点不好意思,跟人家比,他们跟童子军差不多。由于这里并不安全,他们不能
久留,只好跟着游击队一直往丛林深处钻。在途中,不断看到一架架轰炸机从丛林上空呼啸而过,远处传来滚雷一般的爆炸声,感觉好像是天都崩塌了。有几架跟一座城堡那么大的轰炸机甚至吃错药了似的,当着他们的面表演地毯式轰炸,密如斜雨的航空炸弹狂泄而下,一阵天崩地裂,大片大片的丛林就这样彻底淹没在硝烟烈火之中,不复存在了。机群犁田似的一线平堆过去,把一座山峰裹在了钢铁烈火之中,这样的威力令好几名空军将领面色微变,柳维平却笑得灿烂。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