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彭燕到菜市场买菜,老板说什么也不收钱:“我知道你是经常帮助人的。”彭燕只好往菜摊上扔下10元钱,拎着菜就跑。上了出租车,还没说出目的地,司机问,你是到军分区——我见过你给人看病。
10年付出,赞誉纷至沓来,彭燕却不安。
她在日记里写道:都说女人是花,但作为一个女人,我从未将自己当成是花。所以,当遭遇花的境遇时,我竟有了惶恐。
彭燕更愿意把自己比作那棵小树。它没有松树那样伟岸,也没有柳树那样婀娜,人们甚至很难觉察到它的生长。但,不经意间,它正在一天天地枝繁叶茂,一天天地接近蓝天。
彭燕和小树,是一对亲密的伙伴。每一个新年来临,她都会去跟小树比比高矮。
来到军分区的第10个年头,小树终于抵不住藏北的风雪,枯萎了。当夏日的阳光融去积雪,人们却兴奋地现,就在距离主干几十公分的泥土里,又出了两枚一尺多高的新枝!
如小树般生根芽,10年里,彭燕也有了爱人、孩子和一个温馨的小家。
她的爱情,就像她只身来到藏北的人生故事一般传奇。
彭燕是护士,张涛是她手下的卫生员。对于这位比自己早进那曲三年的士官,彭燕客气地称他为“张老兵”,而跟女孩子鲜有接触的张涛,害羞得连帮彭燕打水都不好意思。
高原军人的爱,没有复杂的猜心,也没有天平上来回的摇摆。
初到那曲的彭燕没有朋友,甚至没个能说说话的人,一个星期里,《红楼梦》看了三遍。
那天,隔壁的热闹劲打动了彭燕,她把一扔,敲开了张涛和卫生员们的宿舍。天南海北地聊天,一群人的笑声稀释了冬夜的孤单。
宿舍的小电炉上,欢快地煮着一锅粥。突然,高压锅的盖子被巨大的气浪掀开,蹲在小电炉旁边烤火的彭燕一声尖叫,吓得忘记了移动。
一片混乱之中,当其他人都往屋外跑时,一个人扑了过来,把彭燕拉到自己身下,用肩膀和胳膊把她包得严严实实。
直到高压锅如火山爆般喷完了所有的稀饭,彭燕才知道,刚才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正是张涛。他的脖子烫得通红,脑袋上全是饭粒,一股米汤正顺着脸颊往下淌。
屋里一片沉默。彭燕笑了,笑张涛滑稽的样子,也笑自己遇到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男人。
当寒冷在藏北的旷野上疯长,两颗心渐渐靠近取暖。
女护士与卫生员恋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那曲军营。一个是军官、一个是战士,况且,张涛的学历比彭燕低,气质似乎也配不上热爱文学、知识丰富的彭燕。
议论四起。母亲也坚决反对。她希望女儿先立业、后成家,更希望她找到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然而,什么是爱,只有爱着的两个人才说得清楚。彭燕像当年申请到藏北一样义无反顾——高原的女人就是这样,如西北的胡杨、西藏的杜鹃,愈是艰苦的地方,愈奔赴得轰轰烈烈。
2001年7月16日,领结婚证的头一天,彭燕再次“先斩后奏”:“爸,我要结婚了,答应我,过了明天再给妈说。”
直到彭燕生了孩子,母女之间因爱而生的隔阂烟消云散,母亲才理解了女儿的选择。
在工作上极端仔细、平日里却很是迷糊的彭燕面前,张涛如父如兄,顶起了生活的那片天。彭燕出诊回来,张涛会打来温烫的水为她脚;彭燕放得满屋都是的资料,张涛一次次收拾得整整齐齐;在彭燕上演了右手拿刀、把右手切了的“天才”事故之后,张涛再也不让她做饭……
相爱的过程简单,婚后的日子也平淡。
一次,在内地休假的小两口经过一个花店,彭燕赞叹:“好漂亮啊!”张涛也说:“好漂亮啊。”
彭燕暗示:“肯定好贵哦!”张涛也傻乎乎地赞同:“肯定好贵。”就是不买。
女儿的到来,是这个家庭最大的浪漫。
2004年2月,女儿张晗涵出生。听着哇哇大哭的声音,全家乐翻了天。
这个在藏北高原上开始孕育的小生命,曾经让人很是担心。
头年初,彭燕怀孕了。大家劝她赶紧回内地——孩子在娘胎里得上先天性高原心脏病的事,军分区就曾有过。爱学习的彭燕却坚持到了9月底,参加完护师全国统考,才离开那曲。
都9个月了,与别的孕妇相比,彭燕似乎还身轻如燕。于是,张涛买回一大堆零食,每天夜里把妻子叫醒好几次,加餐。张涛又担心孩子自己不小心蹦出来,每晚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妻子的肚子,几个月下来,眼睛熬成了“熊猫眼”……
苦涩,紧随甜蜜而来。女儿还没满月,张涛就奉命回部队,彭燕的产后假期,也只有短短的3个月。
3个月后,怎么能让孩子忘记母乳的醇香呢?
狠狠心,彭燕决定,让孩子生下来就吃奶粉。当别的孩子在母亲胸前幸福地张开小嘴,小晗涵却总是吮着军用白毛巾入眠。
假期结束时,女儿根本不认识给了她生命的母亲,只会朝着外婆张开双臂。彭燕又难过又高兴——这样也好,我走了,她就不会不习惯。
与孩子的聚少离多,是所有高原军人心头的痛。
马宽军在孩子两岁时第一次回家探亲,孩子老盯着他,不说话。岳母后来告诉马宽军,小孩问她,刚才那个叔叔是谁啊,我不认识他,但是看着他好亲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