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落花,梨白遍地,暮霭霏霏,如慈祥老者絮絮说着倾城往事。
房内空气微湿,床上的女娃翻了个身,莲藕一般的手臂往左边一扑,只觉得空空如也,似乎有些不满,睁开乌亮的眼,糯糯喊了声:“宿蝶?”
临窗而立的紫发男子,收回绵延的思绪,转过身,微微勾唇,眉眼含笑,衣袖垂泻如水。
“小姐醒了?睡的可真沉。起身用晚饭,夫人催了很久了。”
“啊?娘亲催了!你怎么不把我叫醒!”白悠兮赤脚下床,双髻松松垮垮,却急急忙忙往外冲。
“小姐且慢!”宿蝶移形到女娃面前,“外面有客人,小姐这副样子出去,叫外人瞧见了,会被传为笑话的。”
白悠兮拧了拧鼻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好吧。”说罢穿回小鞋,随手拢了拢头发就出去了。
宿蝶笑,望着消失的人影,不发一语。他宠她是小孩子心性,他敬她是因为她是小姐,他守她是自己生来的使命。他自然知晓自己的来源,那个造他出来的人用千千万万零级大神19181句思念,加上半碗心头血,让自己出现在六界之内,却永远只能沉睡于银铃里。承载着一千年前的记忆,等了整整九百年,念了整整九百年,于她,算是给了无上的宠爱。
他只是一只灵,或许可以永存,或许在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一切由天注定,自己奈何不得。
念灵无心无情,所有情绪都是事先酝酿好的,就像深埋在地下的一坛酒,黑暗里发酵,记忆里沉香。而最终走到生命末端,任何情感都将归于尘土。
宿蝶低眉,抬起左手,摊开白净手掌,一条弯曲生命线,深深印在里面,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来这世间走一遭,让自己空白的世界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却全是为了成全他人,不会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凭天高地远,万世千秋,我命薄如碟翼,只求一心人,可宿,可栖。
窗外,万年不变的雪梨飞花。
一桌丰盛酒席。
白悠兮被林飞雪抱到凳子上,晃着两条小腿看着对面的老道士,一身青色玄纹道袍,左臂上挂着一根白须拂尘,右手拿着一只黄油鸡腿,翘着二郎腿,身子歪斜倚着饭桌,啃一口鸡腿,喝一口酒,油渍沾在胡须上,胡须一颤一颤,煞是有趣。
“悠兮,这是咱家的客人,无虚道长,还不叫声道长?”白飞扬道。
“道长……无虚道长好!”白悠兮甜甜的叫了一声。
老者停下手里动作,一双矍铄的眼睛看过来,突然扔掉手里的鸡腿,爬到桌子上,一手抓起白悠兮的领口,翻了杯中酒,其动作之迅速,吓得白悠兮大气不敢喘。
“道……道长!”白悠兮恐惧道。
“无虚,你干什么!这是我家闺女,容不得你胡来!”白飞扬气道。
“闺女……”无虚皱眉思索,手拎着白悠兮的领口依旧不松开,“你啥时候有这么大一闺女了!不成不成,你老是骗我!当年把我骗下山,害的我一把年纪还得听那老皇帝的使唤!我躲了十年才又回到这里,再也不相信你白飞扬的鬼话了!这女娃娃生的干净,眉宇间看着聪慧,老道我看的顺眼,要收在身边!”
“爹爹,娘亲!”白悠兮抓了两把无虚的胡子,恨不得扯下来。
“悠兮莫怕!”白飞扬急,顺了顺脸色。
“无虚道长,你误会了!”林飞雪给无虚了斟一杯酒,笑盈盈道:“悠兮却是我家孩子,承蒙您老人家抬爱,可我家就这一个女娃,你若收走了,传出去不是要说你强抢小女了吗?这多不好听!十年前我夫君让您下山辅佐人间皇帝,不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吗?你敢说人间皇帝对你的招待有一点不周?你和飞扬结为知己,陈年旧事何必耿耿于怀!我林飞雪替飞扬赔罪了!来,先敬您一杯!”
说罢林飞雪仰头饮下手中的酒。
无虚见林飞雪客气大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放开了白悠兮,一旁的水瑶抱过白悠兮,也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