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璇不由蹙眉,轻声嗔他:“少来!”却抑不住眼中喜色。潇娟乐得应承,伸出手如数家珍:“两斤‘胡记’的酱牛肉,两刀桃花笺,十斤龙眼,十斤樱桃。”
“樱桃熟时,一钱银子一斤,十斤就是一两。还有龙眼、酱牛肉、桃花笺和潇璇的礼物。”容辉不由苦笑,只后悔在她面前信口开河,忙轻咳打断,拍胸脯担保:“好,我记下了!”又伸了个懒腰,捂住嘴说:“我先回去补个觉,吃了早饭再来!”生怕潇娟还有要求,说话时纵身跃起,凌空一个筋斗,轻飘飘掠过屋脊,回屋去了。
潇娟叹为观止,潇璇与有荣焉,不由笑她:“羡慕吧?让你用功学武,你不听。”潇娟吐了吐舌头,转身进了正屋。
翌日清晨,容辉稍事梳洗,换了身干净短褐,去食堂领了早点,又去向万管事告假。万管事听是潇璇交办的事由,就问他:“三天可够?”
弟子下山,只须本师首肯。执事领着月例,若要下山,必须告假。各处管事最多能批假三天,超过三天得由本房“首座”批准,超过十天,得由“水云堂”批准,超过一月,得由掌门批准。
容辉见他上道,心中好生感激,忙拱手解释:“我送个亲戚回灵州府,朝发夕至,明天落锁前能回。”
万管事不再多问,签了三天的假条,又郑重嘱咐:“江湖险恶,你万事小心,莫多逗留。”
执事下山,着实不易。万荣和秦家兄弟听了,也让他带些时新的物件回来。容辉一一记下,这才去“无量阁”接人。前院只有两个道童在练拳,虽是盛夏时节,却透着冷清。
容辉颔首见礼,直接去了后院。那美妇还在和潇璇说话,神色恳切,还在嘱咐。潇璇穿了套素丝深衣,兰绣葳蕤,格外别致。左手托着茶盅,右手夹着盅盖,陪坐在正屋喝茶。盅盖轻刮浮悠。荒山野岭中,车夫载着主母穿行,微觉尴尬,索性找容辉搭讪。无非是:“今年多大?”“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上得山,上山多久了。”“平时干些什么,练武苦不苦。”“以前去过哪里。”……
容辉在山上呆久了,觉得天气骤热。出山里许,已是轻汗勃发。他随口应承:“家里是山下农户,去年上的山,跟着万管事看药房,只练了一套入门拳脚。”句句属实,查不到的一概没说,心里却提着十二分警惕:“这些话听似平平,却足以探明一个人的身世、阅历和功夫深浅。看来这主仆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妇人听容辉上山不到一年,瞥眼打量,见他满头大汗,显然根基尚浅。微微颔首,似也信了几分。三人一路向西,车夫找容辉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待到七驿镇上,已是中午时分。
三人恰好在秋月酒楼打尖,张大力应声出来喂牲口,两个人正好碰上。容辉重回故地,再见老友,喜不自胜。那妇人微微一怔,看了容辉一眼,独自去了楼上雅间。容辉向车夫解释:“这是山上的门面,我从前就在这里跑堂。”和他在楼下拼桌。
严良和赵明围上来问候,自有一番说笑。容辉又去给萧老问安,只道是:“那位女施主捐了不少香油钱,我奉命送她回家!”众人见他上山学武大半年,还落得给給人跑腿,均是一阵唏嘘。
萧老又让厨房给容辉加了两个小菜,一壶白酒。容辉向车夫劝酒:“一路颠簸,您不来点儿,松松经骨解解乏?”说着给他斟上一盏。
“使不得!”车夫满心激动,忍俊不禁:“我坐在上风口,要是熏着夫人,可担待不起。”还是拿起酒杯,“吱—”,一声虎抿,啜了慢慢一杯。
容辉一瞧这番架势,就知道他不是吃素的主,又给他倒了一杯,微笑劝说:“眼下起的是东南风,驿道笔直,我们一直往西走,正好顺风,哪里熏得着?”
车夫乐得眉开眼笑,一面端起杯子,又劝容辉:“你一路走来不容易,别光说我,你也来。”又饮一杯,才动筷吃菜。
容辉心里苦笑:“你坐在车上,哪里知道这一百里山路难走。想当初哥徒步上山,累得双腿抽筋,躺了几天才好。若非哥潜运她的‘玉女功’,气生丹田,‘手太阴肺经’上散出阵阵清凉,既解疲劳,又通内息。纵然能到这里,这一坐下,就再也走不懂路了。”虽然不累,着实渴了。一面腹诽,一面以茶代酒,连灌两盅,又给车夫倒酒。
车夫见他面有难色,以为会意,笑着担保:“放心,接下来是驿道,你也随我坐在车上吧!”却罚不责众,两个人都坐前面,夫人纵然不乐意,也得忍着!
妇人细嚼慢咽,未时才下来。容辉正和赵明说话,车夫趴在桌上打盹,见夫人下来,赶紧去牵骡架车。那妇人目不斜视,径直踏着脚蹬,坐进车里。容辉稍事检点,也随车夫并排坐下,瞥眼见那妇人鼻头微皱,脸上升起一抹烟霞,显然闻到了酒气,眉宇间竟溢出一抹春意。
“原来还是个不安分的!”容辉心中冷笑:“异地分居,暗度陈仓,难保她不会勾搭上别人。那对儿女相差一岁多,也不见得全是她和掌门生的。潇娟和潇月见到她还点个头,潇璇对她毫无颜色,怕是早知道她的底细,留下她一对儿女,就能两厢挟制。她让我跟来,目的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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