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宜面露心虚,犹自强撑着长辈的威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天大的事,也得等你叔叔这边的事了结了再说!”她停了停,又软下口气:“当年的事,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就算我有千日不好,也还有一日好。至少我养大了你,还帮你带大了嘉洛。尽”
“不要再拿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年我为什么会生下那个孽种,原因你自己清楚。”苏念低头合上行李箱盖子,指甲用力抠在那上面,似在竭力克制。
“那你要我怎么办?当年之所以让你把孩子生下来,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说我一个女人,说好听是容太太,可背地里的心酸又有几个人知道?容家的事都是他们父子俩在拿主意,我能说得上什么话?”苏雪宜掩面,仿佛真的是无限伤心沮丧。
苏念本已神情恍惚,这时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到了今时今日,你还在把责任全部推在别人身上,你真的觉得你没有错?全部是别人的问题?当年的事,你不认为你自己也是帮凶吗?就算外人有多坏多可恶,也没有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伤害来得深!”
眼眶干涩,她深深呼吸,已经无泪可流,“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也痛恨的,就是有你这样一个恶毒自私的母亲。”
被戳穿面具,苏雪宜先是羞恼,尔后震怒,瞬间扬起手。
苏念拽住母亲要挥下来的巴掌,眼睛里浮出一层薄冰:“怎么?又想再给我一耳光?”
苏雪宜气得瞪圆杏目,声音重新变得尖利,“那又怎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是爱钱,我就是恶毒自私,我不这样,难道指望你来养我?你以为你被逼着生孩子很可怜?我何尝不是?我被你亲生父亲那个臭男人欺骗的时候和你当年一样年纪。我那时傻乎乎生下你,等着他回来娶我!结果呢?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容怀德这个老东西也一样,若不是因为嘉洛,若不是需要我替容家保守当年的秘密,你以为他会好心真的分给我遗产!还有他容琛,真以为他是情圣?他何尝不自私冷酷,他若真的爱你,就不会一步步骗你和他结婚!用婚姻来圈牢你!容家的男人一个个全都不是好东西!”
说到最后,她妆容精致的脸变得极度扭曲,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些痛苦的回忆再度重提,苏念的情绪已被逼到即将崩溃的边缘。
见女儿不语,苏雪宜豁出去一般丢下狠话:“你要离婚便离!但是嘉洛我绝对不会还给你!我今晚会带走他!只要他一天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容家三少爷,他继承的遗产就是属于我的!丰”
苏念僵硬地别开脸,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开口:“你随便吧,反正我也从没打算认他。”
把行李箱拉链拉好,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才像是彻底垮下来。
外面传来容嘉洛的尖叫,夹杂着苏雪宜盛怒的呵斥,还有佣人阿姨为难的劝解……
苏念捂住耳朵,竭力屏蔽那些噪杂的声音。
伴随着激烈的情绪起伏,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涌动。
头痛欲裂。
她知道这是当年被催眠的后遗症,这两天,伴随着记忆混乱,这种阵痛时不时就会毫无预兆袭来。
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眼前又开始出现那种天旋地转一样的晕眩,整个房间都在飞速旋转,她视线一片模糊。
踉踉跄跄摸索着走去洗手台前,摁开了水龙头。
冰冷的自来水浇在脸上,她扶着洗手台的手,终于停止了颤抖。
抬头看着镜子,里面神容憔悴苍白的女人也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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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耘见到容琛,是在翌日午后。
两天前婚礼上发生的那件惊世骇俗的丑闻,虽然媒体被封了口,没有任何新闻报道提起此事,但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孟知耘亦略有耳闻。
外面风和日丽,天气晴好。
咖啡厅内,钢琴乐的旋律婉转轻快,看着对面这起轰轰烈烈豪门丑闻的男主角,孟知耘亦表现出一个心理治疗师应有的职业质素。
她才刚远远观察过苏念,只将自己的分析详细说出来:“容先生,据我的观察,你太太的精神状态现在十分脆弱,已经有了抑郁症的症状,接下来请不要再去刺激她。”
容琛是背对着窗户坐着的,淡金色的阳光投射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看不清他眼睛里的表情。只听见他一贯沉静的声音:“孟医生,有没有办法让她重新把那段记忆忘记?”
“容先生,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你太太得过重度抑郁症,也已经有过一次深度催眠,她的精神系统再承受不起任何打击。”孟知耘抿了口咖啡,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也不是不能,但风险非常大,你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什么后果?”容琛沉吟片刻,嘴唇抿成一线。
孟知耘扶了扶眼镜,目光严肃
地看着容琛,一字一顿说:“她会神智错乱,甚至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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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琛最终没有执意继续那个要求,而是听取了孟知耘的建议,让医生先给苏念注射镇定剂。
靠着镇定剂的药效,苏念终于睡了连日来最安心最香甜的一觉。
她做了很安详的一个梦,这个梦里没有屈辱与血泪,没有令她痛苦的母女亲情,没有给了她噩梦般回忆的容家,甚至连容琛也没有出现。
她在梦里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