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伯爵的牢房就在这一层的最里面。
罗伯斯基没有说谎,雷蒙伯爵住的地方,的确是经过了特殊照顾的一个干净的单间。
手下人打开了铁闸门之后,杜维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一脸轻松的坐在书桌后看书。
他的一手轻轻的捧着一本厚重的《大陆通史》第二册,阅读时候聚精会神的样子,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沉浸在书里面。
就连杜维做进来的时候,这位曾经的伯爵大人也只不过抬起头来,脸色带着稍许轻松,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哦,你来了。”
这语气,这神态,就和当初在伯爵府里,杜维走进他书房时候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差别。
罗伯斯基男爵很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下这父子两人单独想出。
雷蒙伯爵依然捧着书,没有放下的意思。杜维则负着手打量这个牢房。
客观的说,这还算是一个很干净的房间。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巨大而坚固的石块堆砌的,而且,据说为了防止被关押的犯人逃跑(很多被关押的武将可都是武技高手),看上去是石头堆砌成的墙壁,其实里面都嵌了一层钢板。
房间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铁窗户,距离地面很高,能有淡淡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一点儿,窗户上的铁栏杆已经满是锈迹,房间里因为常年缺乏曰光照耀,充满了一股子掩盖不住的冷清的霉味,窗台上的石缝里,还长了一些斑驳的苔藓。
除此之外,房间还是很干净的,不过作为牢房,里面只有一张硬床,虽然铺上了白色的床单,不过可想而知,躺上去绝对没有伯爵府里的床舒服了。
一张书桌是额外特殊照顾这位罗林家族长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最后一个物件,就是摆放在墙角的一个粪桶。
简陋,粗糙,清冷。
这就是曾经手握重权,还带着帝国的海军舰队远征万里南洋的一代帝国名将了此刻的牢房了。
杜维并不着急说话,雷蒙伯爵似乎也不急,他依然从容的把手里那本大陆通世第二册翻完了最后几页,这才长出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缓缓的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几下筋骨,转头看着杜维,平静的笑道:“我猜到你会来,但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原来我以为还要等几天的。”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那张床:“坐吧,这里能坐的地方就只有床了。”
杜维坐下之后,雷蒙伯爵已经放下了书,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儿子,然后他缓缓问:“家里怎么样?”
“还不错。”杜维犹豫了一下,道:“抽调的近卫军控制了燕京城防,家里的府邸被近卫军包围了,暂时不能进出,不过因为我的关系,他们算是客气了很多,家里除了进出有些不方便之外,其他的还算安好。”
雷蒙伯爵点了点头:“你母亲和弟弟呢?”
杜维叹了口气:“母亲的情绪很差,身子也不太好。不过我请了神殿的教正来看过了,只是忧心成疾,没有太大的问题。弟弟还年幼,最近有些情绪激动,不过我会保护他的。”
雷蒙伯爵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放着光,看着杜维:“那么,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还是……和别人一样,称呼你为‘公爵大人’?”
这语气让杜维心里仿佛刺了一根针一样,他略微侧了侧头,没正面接触雷蒙伯爵的目光:“这些话,有意义么?”
父子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雷蒙伯爵笑了,他笑得有些自嘲:“不错,你说的不错。我说那样的话的确没有任何意义。其实我只是心里还有些放不开罢了。我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也提醒过自己,要面对失败的现实,但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对这样的场面甘之若怡的……”
说完,雷蒙伯爵盯着杜维,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束目光在颤动,嘴唇轻轻的张了又张,最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你很好,很好……儿子,你比我强。”
看着杜维似乎要说话的样子,雷蒙伯爵摆了摆手:“你先听我说吧。这几天我关在这里,开始的时候心里也很是不甘。不过这两天,我静了下来,安静的看书,看这本大陆通史,忽然就心里明白了。我们生在权力场之中,倾轧挣扎,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有人风光,有人身败名裂。可到了最后……”
他随手指着旁边的那本书:“百年之后,大家不过都是被写在这本书上,纵然再风光,也不过是书里的一句话而已。”
杜维没说话,仔细的品味着父亲的这句话。
伯爵看着安静的儿子,他的眼睛里眼神有些热切,随后垂下眼皮,低声道:“我一直在想,我最大的错误到底在哪里。这两天想来想去,总是想不明白,后来才想通了……我错,不在于我帮大皇子争位,也不在于我站错了队伍。人在政坛,谁都没有一辈子的风光,有人赢有人输,这不算什么。我最大的错,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你――我的儿子。”
“你很出色,甚至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的出色。”雷蒙伯爵嘴角含着微笑,这微笑是真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天广场之上,你当众和家族决裂……其实你和我心里都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维,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的后悔了!因为我看清了你,看清你其实心里是对这个家族有责任的,你希望保全家族,所以你才会当众和家族决裂……那样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