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外,东郊。
等齐一鸣按照那酒肆店小二的指引,找到这片不大的土坡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夕阳将这片寂寥的土地染上刹那间的辉煌。而这之后,一切却又归于沉寂,只有老树上的乌鸦,瞪着通红的双目,与形单影只的齐一鸣相伴。
借着兽瞳的视野,齐一鸣在黑暗中也能勉强视物,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泪水不可遏制的夺眶而出。
荒郊野外,老树昏鸦,满眼望去,只见一片萧瑟。
乱葬岗,自古就是义庄中无人认领无名尸的最后去处。这里也同样接纳一无所有的流民、死于祸乱的百姓以及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
这些或无亲无故或流离失所或戴罪之身的人们,甚至不配享有死后被祭拜的权利。那些浑身伤痕、瘦若枯骨、衣衫凌乱的尸体,在这一片土坡之上,被横七竖八的随意丢弃。甚至没有人愿意出力为他们掘一口浅浅的墓穴。这些尸身之中,倘若有一张旧席遮体,便可以称得上是体面了。
而自己的父母,竟然就被弃尸此处?看着周围那些被野狗和乌鸦毁的不成样子的尸体,齐一鸣一股怒火攻心,绕指柔握在手中,一轮轮碧波荡漾之后,地上只留下数十只野狗的尸体,而原本窥视着尸身的那群乌鸦,则一惊而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边。
散了魔功,齐一鸣俯下身监视着乱葬岗中摆放毫无规律的尸体。
不是,不是,也不是……
一具具的仔细检查,换来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此时周身漂浮的那股恶臭,齐一鸣早已毫无所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出父母的尸身,好生安葬。这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眼下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了。
然而耗费了一夜的时间,翻遍了乱葬岗一带所有的尸体,齐一鸣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双亲。眼泪已经流干,齐一鸣早已麻木。此刻,他所有的希望都在乱葬岗中那几座突兀的小坟包之中,也许有人感念父亲为玄境的付出,偷偷安葬了他们也说不定,齐一鸣如是安慰着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双亲连尸骨都不曾留下的可能。
一座座土堆被翻开,齐一鸣指甲断裂,手指汩汩的流着鲜血。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将那些坟头的土石重新覆上,便又转而去挖掘下一个土包。
终于,最后一个小坟二十四小尸13312头被齐一鸣挖开,而他所收获的,却是另一次失望。
瘫坐在地,齐一鸣觉得自己被绝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藏头藏尾的,出来见见光吧。”话说的有气无力,齐一鸣早已察觉身后有个跟踪的影子,但那人并非修者,对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歹意,只是尾随在自己身后观察。
齐一鸣自问上京城中并无自己熟识之人,对于这个跟踪者,齐一鸣内心不能肯定他的意图,所以干脆一直静观其变。只是眼下,齐一鸣内心所有的希望都已崩塌,自然也没有耐心再与后面这个人玩什么猫鼠游戏。
“你又是什么人?”一个身影从不远处坟头的阴影下出现。来人的样子约莫三十多岁,满脸凌乱的胡子、衣着邋遢,唯独眼神警觉而凌厉。待那人又往近走了几步,齐一鸣心里一动,这人走路的步幅相当规整,胸背更是挺拔,看起来像是行伍出身。
“军人?”齐一鸣脱口而出,曾经与西北军相处的时间,是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齐一鸣对于军人的印象却是极好。
那男子皱了皱眉眉头,手向着背后摸去。
齐一鸣冷笑一下:“即便给你武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吧,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伴随齐一鸣的话语而来的,正是他魔功运转之后的凌厉威压,对面的男子大惊:“你,你是修者?”
“不要逼我动手,今晚我不是来杀人的!”齐一鸣此时心情极差,原本双亲的尸身下落全无已经让他心中阴郁,此时又出现这样一个目的不详的跟踪者。齐一鸣心思一动,难道会是刘家的人,若真是如此,恐怕此时面对的两人,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了。
感受到对面少年瞬间暴涨的杀意,那男子却开了口:“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安息,你一夜在此游荡,打扰这些亡灵的安宁,怕是不好吧。”
“安息?”齐一鸣嗔道:“如此衣不蔽体的被弃之如草履一般的丢在这里,便是所谓安息么?夜夜被乌鸦、野狗啃咬尸身,这能够叫安息么?你倒是告诉我,这些亡人,该如何安息!”
那男子听完这话,看齐一鸣情绪愈发激动,心里便有了大致的猜测。“难道你有亲人,在,这里?”
男子话说的谨慎,毕竟对方是一个修者,若是真想取自己的性命,怕是并不比捏死一只小鸡困难。
“不关你事,少废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要跟踪我!”这一次,齐一鸣已将绕指柔亮出,此处地处上京近郊,而东方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若是天亮后被人发现自己形迹可疑的出现在此,势必引起某些人的怀疑。齐一鸣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杀机,不论对面这来人是谁,也不可以影响自己今日打上刘家的谋划。
“我不是有意跟踪你,而是这地方有我需要守护的人!”那男子见齐一鸣就要动手,随即大惊,声音陡然提高。
“那就怪你运气不好吧!”齐一鸣绕指柔出手,碧青色光芒闪动。
那男子自知难以活命,眼中流露出一阵决然,面向北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