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白。
苏渐睁开眼睛,从床底下取出了墨离剑,放在桌子上。
他弯下腰,把靴子系好,再紧了紧腰带,最后拉了拉手臂上的绷带,把墨离剑插进了腰带里。他缓步走到那张尔岚画的白虎中堂面前,将它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住想要大吼一声的冲动,叹了一口气。
他走出厢房,看了一眼高耸院墙后面的寥落晨星,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元气进入了他的身体,却有些滞涩——那是因为他体内的淤血,还有残留在体内的属于慕容羽的残留念力。这些东西让他的经脉大半堵塞,所以即使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也暂时无法大幅度提升境界。
不过,区区初辨境,还不成问题。
苏渐缓缓呼吸,忍着剧痛,耐着经脉里元气和念力的冲击,开始冥想。
他的意识来到了他的念宫。
远处,圆月映着海面。
念宫里满是灰尘。
苏渐看着星空里缓缓落下的璀璨光芒,泛起微笑。
那是元气在精神世界里的映像,那是来自神国的力量。
原本是大海,如今却成为一片无垠的山谷里,却有薄雾。雾气氤氲,阻了星光,淡了月色。那是慕容羽的残留念力,那最后一剑给予苏渐的致命伤害。
苏渐睁开眼睛,已然是初辨巅峰。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一跃,落在了院墙的另一边,激起一地的尘土。
苏渐散去念力和境界,往南城车马行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出现在院子里,站在已经不再繁花簇簇的桃花下。
苏辰皱眉道:“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行不行?”
“如果是父亲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苏无殇的眼睛似乎仍然能看见苏渐的背影,微笑,“他从来不干涉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行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苏辰仍然有一丝担忧,愁眉不展道:“我只是担心,他会意气用事。”
“或许以前会,但是现在他不会。我们只要学会相信他,就是合格的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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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行天不亮就已经打开门板,但是有人比伙计更早,安静地站在门前,神色如水。
掌柜哪里能不认识苏渐苏三少爷,亲自出马,为苏渐挑了最好的一匹。
“三爷,您看看这匹,来自大月国的神驹,看看这身肥膘,不是跟您吹,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它可能无法和圣上的青骢相比,但是如果要说长途跋涉,吃苦耐劳,它可就……”
“我要了。”
苏渐的声音很是沙哑,也很是疲惫。
“三爷要是出远门,要不要买一张地图……”掌柜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张硕大地图,一边展示着,一边说,“这幅地图您看看,已经将大周国万里江山尽录,绝对不会让你迷了路。说实话,我们这也不敢让您出事啊。看您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出远门?要是您在我们这里买了马,又出了事,我们可……”
“好了,不用了。”
苏渐看了一眼地图,已经将大周国万里山川尽藏于胸。
他给了钱银,不管掌柜胆战心惊的叮嘱,便出了北门,往北望关奔驰而去。
城门楼上,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看着苏渐离去。他三缕长须飘飘,看着颇有些书生意气,眸子里却深藏着阅尽千帆的沧桑。
他身后的一个老者看着苏渐越来越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丞相,您就这么让他走了?真的不派人追杀?”
丞相沈彬眯着眼睛,看着朝阳里逐渐暗淡的苏渐的身影,说:“走就走了嘛,京城里又不差他一个坐忘境。”
那个老者摇头道:“可是,如果他一走,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
“紫微阁的人,胆小如鼠,明明已经知道苏渐手里有三条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大剑师,居然也不敢对他动手,那么就是时机未到。啊,你是修行者,大概不明白,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就算现在紫微阁袖手不理,也不代表他们以后会袖手不理。”
“而且,他这一去也是九死一生。”
他笑着转身,似是因为看到了朝阳,而心情极好。
“圣人曰,无为而无所不为。嘿嘿嘿嘿,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那个周先生肃然紧随其后,一路上保持着绝对的沉默,等到沈彬回到地面,在一群侍从的护卫下登上马车的时候,才问道:“那么,那个叛徒如何处置?”
沈彬在马车上坐好,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整理了一下衣襟,突然,他的微笑变为震怒,仿佛对那个周先生的话感到荒谬,大声问道:“嗯?你还问我怎么办?天哪,如果人人都背叛我,我该怎么办?”
那个老者敬畏地低下头,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沈彬放下了马车的车厢布帘,那木然的脸消失在车帘后。
马车徐徐往相府驶去。
…………
苏渐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景色渐渐被自己甩到身后极远处,目光看似呆滞。
实际上,他在冥想。
苏渐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目光看似出神。
实际上,他在冥想。
小溪边,他在冥想;官道边,他在冥想;朝阳里,他在冥想,夕阳下,他在冥想。
他的意海里,那些海水渐渐充盈,那些薄雾缓缓散去。从星空里坠下的璀璨光辉渐渐的凝聚,化为水泽。干旱已久的海谷吸收着水分,很快,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