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纹说着这话,眼神偷偷地瞄过去,正好见着罗娴娘那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
心里便登时明白,这件事,既然提到了翠屏,定然跟安乐侯府罗家有关。
自从自己两个跟着三小姐嫁到了长宁侯府,每回跟着三小姐归宁,自己和碧柳几个陪嫁丫头那可真是风光得紧。
有的是人上来巴结。
特别是原先那些沾亲带故的,都要有事没有事地过来攀谈几句,送个小东小西的拉交情。
无非是觉得安乐侯府比这边府里前程更好,也想着能不能找路子另攀高枝罢了。
这个翠屏,是碧柳舅舅家的表妹,年岁不大,长相也平常,但脑瓜子却是好使得紧,嘴甜会哄人,每次见了,都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还要送上几个稀罕物给她们。
碧柳还曾经显摆过,夫人觉得她表妹是个机灵的,打算找个时机把她舅舅一家也要过去呢。
如今侯爷大怒,定然是翠屏那边出了什么事,牵连到了碧柳,以为是碧柳主使的。
可以碧柳那般的二愣子,哪里会主使翠屏做什么隐秘要紧的事儿啊?
除非是……
碧柳瞄了眼塌上夫人,只见她紧咬着下唇,眼皮微垂,眼睫却颤动个不停,知道这位三小姐每到心情激动之时的小动作。
心里不知为何,忽冒了股子凉气上来。
罗娴娘的手死死捏成拳头,几枚保养得宜的指甲都被捏得断裂。
是那边的事成了,给抓住了?
还是什么都没做,反被抓?
一千两银票啊!
她的嫁妆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千两,还大半是不能动的古董田地铺子,现银不过才三千两,虽然这半年来,侯爷苏淮对自己日渐宠爱,有时也会送给自己些首饰银子。但银票的数量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足八百两,首饰是侯爷送的,虽贵重却当不得。
她身为侯夫人的月银也不过才二十五两。可身为一个不管家的夫人,上下各处打赏,年节随份子什么的根本不够用。
这一千两肉疼还事小,可怕的是,侯爷怎么会知道了?
侯爷这几天没进自己的房,难道正是因此?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闲呆着!
“唉,没想到碧柳,……也是我平日太宠着,只想着她那性子天真烂漫。如今却是平白遭了侯爷的厌弃……”
说着,叫了在外头伺候的大丫环过来。
吩咐开了箱子,寻了些布匹,又添了些散碎金银锞子,约摸也有个五十来两。包成一个小包袱,亲手交给碧纹,含泪道,“既已嫁了人,这点东西就当我给的添妆了,你有办法,就把这些给碧柳送去。也不枉你们姐妹一场。”
碧纹应声称是,接了包袱告辞出去。
此时她的心思又回转了些许,夫人,倒还念些旧情。
罗娴娘的目光瞥了眼碧纹的背影,复转回来。
那几两银子,不是给碧柳的。而是给碧纹,给这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瞧的。
吩咐了一个丫头去小厨房里端才炖好的补汤,又命另一个丫头去二门处,等着侯爷回来报信,罗娴娘重新洗过了头面。
素面微湿。优雅地坐在梳妆镜台前,巧手丫头在她面上细细施为,画了看似朴素却实则繁复的淡妆。
换上了清新素雅的衣衫,镜中便现出一个清丽美人儿,面庞娇丽粉嫩,吹弹可破,正是十九岁女子才能有的鲜妍,罗娴娘自己瞧着,也微微点了点头。
“夫人,侯爷回来了,正在书房。”
罗娴娘矜持地点点头,叫了丫环拎着食盒跟在身后,朝侯爷常去的内书房方向走去。
獾幕ň渡希正好瞧见游廊下的小厮,“侯爷可在?”
“见过夫人,侯爷在的……”
后半句话瞄了眼罗娴娘,欲言又止。
罗娴娘问道,“怎么了?”
小厮低下头回答,“方才朱姨娘进去了,说是给侯爷送汤……”
话音在看到罗娴娘身后丫头手里东西时便更低了下去。
这年头,你也送汤,她也送汤,侯爷喝得过来么?
罗娴娘身后的丫头瞪了小厮一眼,“那你就不会拦着?这书房是什么地方,哪能什么人都进来?”
小厮委屈道,“我拦来着,可是朱姨娘声音大,侯爷听见叫进……”
恰自不远处的书房内,飘出几声女子娇滴滴的笑声,透着说不出的愉悦魅惑,又仿佛是在隔空示威。
罗娴娘心里登时酸得跟在醋里泡过似的。
“这个龙骨汤是一早就熬的,正合眼下的节气,侯爷这两日早出晚归,很是辛苦,这汤又熬得清淡,应是合侯爷的口味……”
小厮忙不迭地边听边点头,心想您跟我说这么多也没用,侯爷那边已经有朱姨娘送来的十全大补汤了吖。
“书房这边不是有小茶炉么,把这个放在茶炉边上煨着,等侯爷有空了,你就端去给他。”
说着,不用罗娴娘发话,一个眼神,身后的丫环就笑眯眯地往往小厮手里塞了个荷包。
“一定一定,小的一定照夫人的话办。”
哇,夫人就是夫人啊,这般贤惠大方。
罗娴娘面上挂着温婉笑容,转身便朝来时路而去。
想是心中有事,待走到小径转角时,眼前发黑,身子一个趔趄,就朝边上的花丛倒去。
“哎呀,夫人,夫人!”
安乐侯府内。
跪着的地点从院门口的水磨青砖地儿转换到带着地毯的屋中,钱妈妈悄不可见地移了下酸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