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身边的大妮儿已经睡得呼呼的,摊开小手脚,肚皮朝天,时不时地把小胳膊伸到外头去,倒是放松的很。
这才没几天,大妮儿的睡姿都不一样了。
罗姝娘头枕着一只手,两眼望着窗外,目光放空地想着心事。
姬誉不是以前的姬誉了,那身体里居然换了别人!
看姬誉那般模样,如果自己把这层窗户纸给挑破了,说不定他心中生了惊惶,又或是索性下定决心,要离了云洲城,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一起过下去么?
岂非,自己这辈子还是一共嫁了三个男人……
想到上辈子,她为人垢病嘲笑最多的就是不肯守节了。
命硬克夫也就罢了,还嫁了一个又一个,一共死了三任相公。
不要说京城罗府里那些所谓的亲人,就是自己亲生的爹娘,哼,看着自己的神色都带着嫌恶,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得不虚于应付罢了。
他们也不想想,他娘的谁不想过好日子?
罗府里那些尊贵的小姐们,换了任何一个跟自己一样,从小流落到人牙子手里,被迫变成痨病鬼的童养媳,还要想着为那痨病鬼守寡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那个老虔婆?
什么夫有再娶之义,女无二适之文?
他奶奶的凭什么?
罗府里那个守了半辈寡的庶出老姑太太,连个儿女都没有,在府里不过是看人脸色的隐形人一般,偏偏就爱来寻自己罗嗦,好像在罗姝娘面前,就陡然显得她冰清玉洁冷艳高贵了似的。
她那般美好的人儿,怎么也不见夫家把她供起来当个菩萨拜?
反而是在夫家过不下去,只好赖在娘家,过着寄人篱下般的日子,还自我感觉多忠烈节义该受世人膜拜。
想到自己初入罗府,心里有些诚惶诚恐,府里的女人们都有意无意地无视她,只有这个姑姑倒还常来跟她说说话,还真以为这个姑姑是一番好心呢?
谁知道,自己跟她说过的话,转头就能在府里传个遍,于是又引来一顿嘲笑,自己在罗府里的名头也越来越差……
罗姝娘深吸了一口气,平了平自己忽然升起的怒气。
心里却豁然了些,哼,换了男人又如何?
只要自己跟女儿过得好,就换上七八十来个也不怕……咳,咳,当然,也不必七八个那般多就是。
至少,如今这个‘相公’,看上去应该比自己从前见识过的男人要强百倍。
她嫁过三次,哪个相公也没有一挣到点钱,就赶紧一文不落地上交的。
也没有哪个居然还那般有耐心地抱着孩子教写字,还会下厨做饭的。
更不用说,举止端正,言行文雅,坐卧有度,如一幅会活动的画儿似的那么好看了……
同样的皮囊,内里住了不同的魂灵,居然相差如此之大?
哎,这般一想,居然自己还是时来运转,赚到了个好男人?
罗姝娘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下的被褥,眼中光芒闪闪。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夜,最后决定要好生地笼络住那个男人先。
她前生到了难处,有时也会怨天尤人,总觉得自己有命无运,所遇非人,相公们没一个略好的。
如今碰上了此人,就算他的来历惊悚,底细不明,可已是自己见过最好的了。
许就是老天爷见她困苦前生,特意赐给她的呢……
因为想得太多,即使到了后半夜,罗姝娘也没睡沉了,到了清晨之时,隔壁小书房里的门一响,罗姝娘就醒了。
罗姝娘朝外看了看天色,嗯,果然,换了房间睡,他就不似从前起那般早了。
果然是会觉得起床时面对自己有些尴尬么?
?悖?蠹夜?由肀哂Ω没嵊胁簧傺就匪藕虻模?慌?忧萍?耍?裁皇裁窗桑?p> 更何况他还穿着中衣睡着呢。
后宅传说里,有些家风清正,绵延百年的世家,其中子弟身边倒是不设女婢,成年后也没有纳通房小妾的陋习,正室四十无子才可纳一良家子为妾。
这样人家的子弟洁身自好,后院干净,那些疼爱自家小姐的父母无不视为上佳女婿,纷纷趋之若鹜。
难道说,他就是那些人家里出来的么?
罗姝娘一边思索现如今名声在外的家风清正的世家,一边也起了身。
既然决定要笼络住他,罗姝娘是个行动派,昨夜睡前已是想好了。
先给某人做几身衣裳鞋子,再买些好的纸笔和书……
反正现下手里有钱,嗯,也给大妮儿做一身。
罗姝娘穿好了衣裳,自己上下望了望,又去破柜里寻出一面破铜镜来,因长久不用,镜面花得很,擦了好半天才显出些光亮来。
借着晨光,罗姝娘自己照着镜子。
一个昏黄的人影儿映在其中,略尖的下巴,两只瞪大圆睁的眼睛,虽然梳过但还是显得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模糊不清的脸色……
虽说不丑,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啊。
罗姝娘瞬间决定,给自己也做身新衣去。
耳听得院门发出轻微的响动,罗姝娘朝窗外一望,正好瞧见姬誉出院门。
罗姝娘想也未想,放下镜子就追了出去。
瞧着姬誉向着城门口的小树林方向走去。
身姿如翠竹青松,衣衫袍角在晨风中微微飞扬,脚下似踏着晨光……
我滴个神啊,连背影都不一样了!
罗姝娘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远远地跟在后头。
她现下对这位‘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