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原本一向都处于主导地位的徐教授徐万斤,如今正人事不省的躺在手术台上——他已经被成功麻醉了。
谢克把他的头部选择最佳体位放好,然后用消毒液洗刷他的鼻子和嘴巴。垂体是胚胎时期就成长起来的脑部器官,它处于鼻咽道的深处,如王冠上的宝石一般缀在蝶骨上面。用显微镜和柄相当长的工具通过鼻孔穿到垂体里,这方法一百多年前就有人提出,直到近二三十年才研制出真正趁手合格的器具。
与直接打开脑袋暴露术区不同,由于要让鼻窥器经过长长的通道深入到蝶窦,再将蝶窦的前壁凿开,这就有点像盗墓者打了盗洞之后再通过长长的甬道,也许当中还经历了一些危险,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门前一样,此门背后的宝藏因为过程的艰辛而显得更为神秘。
对于脑外科医生来说也是一样,越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往往越能挑起他们的兴趣,然而手术中的种种难点,对如今的谢克来说,却显得有些小儿科。
手术室的人员配备都是谢克一贯熟悉的同事,不但习惯和了解,也足以报之信任。
在这些人专注的目光之中,谢克消完毒,将鼻腔扩张器插入鼻孔预撑后,经过中鼻道直抵蝶窦前壁。国人的鼻孔要比欧美人小得多,所以尽管谢克是从蔡天桥那边拿来的加州医大手术录像上学习的技术,但他仍然做了许多改动。
谢克不但选用了小号的扩张器,而且还增加了预撑的时间。对身为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徐万斤来说,手术时间当然越短越好,不过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手段缩短手术时间,也是相当有讲究的。
如果为了加快手术进程,撕裂了鼻孔和鼻腔粘膜,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手术刚开场的时候谢克进行得十分缓慢。
下鼻道一般来说比较宽大,谢克将扩张器插入鼻腔的时候,先向下,然后再慢慢沿蝶窦前壁向上提高,过程中避免了对鼻中隔的伤害,这第一步便算是完成了。
寻找蝶窦的开口,是准确定位蝶窦的关键。它位于蝶窦前壁上,鼻中隔两侧,上鼻甲的内侧。对于谢克来说,它就是钥匙孔,想要正确的打开大门,首先得找到它。
谢克有心让自己的手指来提示一下蝶窦口位置,以节省下用扩张器来寻找的时间。可他总不能把手指伸进徐教授的鼻孔吧,心中一动,他便想到李时光对他说过的话。
它只是一个传达感知的器官,不需要变形。
谢克握好撑开器,保持不动,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显微镜下的视野一下子便消失了。谢克努力想办法将自己想要“看”清楚的想法传递给他的指尖。一开始脑海中还是一片黑暗,渐渐的,以指尖为中心的现实空间突然从谢克的意识里出现,这片空间在慢慢地变大,变清晰,最终定格。
谢克在自己的这片意识里,清楚地感觉到了蝶窦口的存在,而这种感觉要比视觉更加高级得多。谢克睁开眼,头往后稍微退了一些,让眼睛离开显微镜。感觉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是和视觉融合在一起。
真的可以!师兄好棒!要不是正在做手术,谢克真想立刻跳起来在空中砸出一个拳头以示庆祝。
感受到蝶窦口的位置之后,谢克微微摇晃脑袋,收回了大脑对指尖发出的信号,让这感觉先消失掉。毕竟还没有熟练掌握的技术,谢克可不敢用在徐教授的身上。不过好在位置在哪里他已经知道,于是他再次通过显微镜,用扩张器在在蝶窦前壁水平移动,终于在中线外侧稍微偏下的地方停了下来。
显微镜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呈新月形凹陷的黏膜,那就是蝶窦口的位置。
这里是扩张器前端上缘安放的位置,也是蝶窦开窗的上缘界限。为了使蝶窦打开的位置更适合肿瘤切除的需要,谢克早就把术前的影像学检查分析了个透彻。肿瘤与蝶鞍,蝶鞍与蝶窦,蝶窦腔与蝶窦诸壁,蝶窦前下壁与鼻腔的相互位置关系,已经深深地印入谢克的脑海,如今更加配合他的特殊感知能力,对于术区各器官组织的位置,了然无余。
放好扩张器的位置,让它撑开一段时间之后,谢克开始切除蝶窦前壁与鼻中隔根部转折之处的粘膜,这些粘膜需要被锐性分离,否则容易误伤鼻黏膜。然后他将鼻中隔连同表面粘膜一起推向对侧,在骨性鼻中隔两侧分离鼻黏膜直达蝶窦底,暴露骨质。
谢克将鼻中隔和蝶窦前壁交界处的骨性隆起结构蝶嵴作为手术中线。犁骨恒定于中线,是确定中线避免左右偏斜的主要解剖标志,而单鼻孔直接入路因为需将骨性中隔推向对侧的关系,定位标志不太明显,所以确定手术中线主要依据残留的蝶嵴上端。这也是谢克把蝶嵴置于术野中间的原因。
打开蝶嵴的时候,谢克沿中线进入,用咬骨钳向下、外、内三个方向咬开前壁,向下至蝶窦底,向外至蝶筛隐窝,向内则咬除蝶骨嘴、蝶窦中隔和部分犁骨。
进入蝶窦之后,谢克辨明海绵窦骨质和鞍底,磨开鞍底骨窗。由于肿瘤高度幅度比较大,所以谢克尽量将骨窗开在向鞍结节靠近的地方,方便切除。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穿刺针,谢克经硬脑膜行鞍内穿刺,确认没有脑脊液和动脉血抽出,十字切开硬脑膜。如此,肿瘤便可在直视下完全切除了。
谢克遵循由下向上的原则,先切除鞍内、海绵窦内及窦旁发展的肿瘤,然后再切除鞍上部分的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