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一路被抱回了豹房,趁着皇帝叫陈槐请御医来的功夫,她撩开袖子一看,果不其然白嫩嫩的皮肤上几个青紫的掐痕。
这一路进宫,她也是苦过来的。
要说皇帝也是够够的了,跟她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她一头撞墙上,脑袋晕乎乎的也是正常,偏偏皇帝好像她这一闭眼睛睡过去就死了一样,死活不让她睡。原本将她安置到马车里以后理都不理她,她被放置到最里面,皇帝就一副守身如玉,生怕被侵犯似的坐在最外面靠近车门的地方。
可是一看到她晕乎乎的闭起眼睛,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脖子喊她不要睡。
她不理,他爬过去就掐,再不理,再掐,如此循环往复,现在手上那光荣负伤的痕迹,就是皇帝的杰作。
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好像是她存心惹他生气似的——
她就是头晕,闭上眼睛眯会儿怎么了?当她想的吗?撞墙后遗症太强,连头盖骨都一抽一抽地疼。
她又不是要死,怎么解释都解释不听,她也是醉了。
就这么任性地把她身体糟蹋成这样……
不过怎么说呢,也算划得来了,撞这么一下子虽然伤到了脑子,可起码勾起了皇帝的恻隐之心,把她带回了皇宫。否则这一次错过,搁皇帝现在这尿性,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转过来弯,到最后俩人还有没有命相见呢。
如今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可她心里却美滋滋的,跟吃了半斤蜂蜜似的,这也是种病啊。
萧衍打发了陈槐,回身就看见沈如意捧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的见牙不见眼。很令人怀疑沈二姑娘这副身体有奇怪的癖好,是个受虐狂,越疼越爽好么?
萧衍拧着眉毛,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怎么,苦肉计见效,觉得很得意?”他冷冷地问,语气不乏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嘲讽。
沈如意一噎。慢悠悠地放下袖子,其实她也知道这时候的正常模式就应该是要多柔弱就表现的有多柔弱,要多悲凄就表现的多悲凄,用卑微到尘埃的姿态认错求饶,可是——
她就是开心。在确定了他心里仍然有她之后,别说半滴眼泪疙瘩也挤不出来,就是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上飞。
想演戏,可是没那实力啊。
“我没有得意,我只是很高兴你还顾念着我的死活——”
“一直以来,不顾念你死活的只是你自己。”还没等沈如意的话说完,萧衍就打断她,一屁股坐到桌案旁的椅子上。
从桌案到床榻足足有一丈的距离,沈如意怀疑,如果那桌案摆在窗边。他会贴墙壁上。
这可真是时移世易,以前一天跑八遍她的永乐宫,后来为了天天见她就留她住进了皇帝的寝宫,见着她就好像有强力磁石似的,不是摸就是抱,好像隔两步远他都浑身肝疼一样。
现在倒好,当她是洪水猛兽似的防着,也不知道当时在清凉寺他亲的她嘴唇都麻了,好悬把她的舌头当鸭舌头给嚼巴了。
不过,沈如意没有半点儿微词。皇帝气急败坏,恨不得当今生今世没见过似的,见她受伤还顾念着将她带进宫来,这无疑已经是退了很大一步。
她既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就决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啊。
皇帝满腔的怒火,自然是要让人家发泄出来,戗毛戗刺也得给他摸顺了为止。
“我以后一定会顾念着生死,一定好好珍惜这条命——”
“命是你自己的,你爱珍惜不珍惜。”萧衍道。
沈如意:“……”
听完人说的话。自己再说,基本的礼仪礼貌不懂是不是?
送礼部好好学学!
“阿衍说的是。”她笑,“我其实早该体会的。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重生了,不珍惜其实也是不行了。”
萧衍只觉心脏蓦地一紧,俊脸紧绷。
她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他根本已经无从分辨。从注生娘娘身边的侍女,到大晋的沈皇后若不是火烧到眉毛,迫在眉睫她都不会和他说。一次次的重生,她口口声声说不知情,如今又扯出最后一次。
他看她是故意刺激自己,才顺口胡诌出来的吧?
“你又知道了?你不是一向主张天意不可测吗?”
沈如意皱眉,“你到底看我给你的信了没?那上面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我好像是经历了未来,也好像是旁观了未来——反正我都写在信上了,我是强行摆脱那个不说和尚——”
“那个不说和尚,也是你说的。”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被皇帝一路捧在手心上宠着的,现在的待遇不要太次,连句整话都不让说完啊!沈如意顿时心头火起,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正待发作,只觉头又开始有些晕,胃里翻江腾海的难受,手扒着床边‘哇’的一声就把一天到晚仅吃的那块大白馒头给吐了出来。
萧衍没料到沈如意反应这么大,蹭地两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站在她吐出来秽物旁边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你到底什么毛病!”他咬牙,铁青着脸冲着门外扬高了声音,喊道:“陈槐,御医怎么还没来!?人呢!”
“——御医马上就到!”不等皇帝的话音落地,陈槐立马扯着嗓子用比皇帝更急切的声音回道:“小的这就亲自去催催,这帮不省心的!”
说完立马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