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美人待赵氏向来如春风化雨,温柔的能腻乎出甜汁来;对钱氏却是如严冬一般,寒彻入骨,沈如意激灵打了个寒颤,一股子阴风从脚踝打着旋儿往脑瓜顶上蹿。
对于两种境遇都深临其境感受过的她,一时间竟有些目不暇接。
“我——我担心打搅了美人的休息——”话才出口,沈如意气得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都让人当场逮到了,还说什么大实话,就说准备收拾完行李再过去拜别不就好了……
她发现钟美人和自己的气场绝对是不对盘,只要遇上这主儿,她的大脑就各种偷停。
从赵氏到钱氏一水儿下来,钟美人就是生来克她的!
钟美人素着一张脸,面色灰败,眼睛却亮的吓人。她看着沈如意的脸,慢慢地靠近,距离越近沈如意越觉得阴风阵阵,有种冤魂厉鬼索命的销\魂。
好像死了的不是赵昭仪,而是她钟美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感觉一股森森的鬼气扑头盖脸而来。
“我不像妹妹这心大的,宫里死了自家姐妹,也安安稳稳休息的好。”钟美人上前一把抓住沈如意的手,沈如意只觉得那手微微有些发潮,紧紧扯着她的手腕,似乎恨不得连着她的整条膀子就这么扯下来。
“妹妹昨晚睡得可好?没有梦到赵昭仪问你索命吗?那样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没了,你倒是活得好好的。”
内室七八个人,钟美人这话说完,却静得跟个鬼屋子似的,声息皆无。
众人是没有福气亲眼看见钟美人狂殴钱才人的场景,但钱才人这么个现成的瑕疵品展示在那儿,想也知道当时是多么惨绝人寰的场感人场面。不过他们在这儿也还真就是块布景板,在场的顶数钟美人位高权重,她要是当场和钱才人天雷勾动地火再撕起来,也就长乐宫那俩太监能有个威慑作用。蝼蚁般的他们是只敢旁观而不敢亵玩的。
在场不知道昨天那场激烈撕杀的,也就只有沈如意一个了。
她抽了两下没抽回手,反而扯的手腕更疼。“美人误会了,皇上已经查清赵昭仪之死与我无关……美人能松手吗?长乐宫的公公在此。正等着我收拾整理好,便要移宫。”
说完,求救的小眼神连忙向高瘦的小太监递过去,蓦地发现她扔给他的小包裹早就不在他怀里,她不由得一愣。
小太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此时便挺身而出,摆出一张淡然的面孔,微微一揖道:“望钟美人与咱家行个方便,若有事要叙,不如改日。同在后宫,大家来日方长,咱家却是领了皇上的旨意,还要回去复命的。”
正常人一听把皇帝都抬出来当挡箭牌了,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不和御前的人硬碰硬。可偏偏他们都忘了钟美人就不是个正常人!
“查清?怎么查清?就凭你这一撞没撞死,还是你巧言令色的通身本事?!”钟美人冷笑。
她一夜没休息,躺床上眼睛瞪的溜圆,脑海中尽是小梅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画面。
她并不后悔激愤之下打了钱才人,早知今日,昨天她就该当场打死她一了百了,好过她一头没撞死,甚至还一推六二五推脱的那般干净,小梅子就那么白死了。
太后虽然因她痛失好姐妹没有追究她私自动手打人,但话里话外并不满意她这样的做法。点到为止地说了她两句。
但她并不在意,她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传了一天带半夜畏罪自尽的人如今活蹦乱跳的就在眼前,还狐假虎威地恐吓她。若不是她在正殿听着这边鬼哭狼嚎的声音派人过来看,是不是钱才人偷偷摸摸地就逃开了?
“钟美人请慎言!”
沈如意忽地扬高声音。趁钟美人愣神之际一把挣开钳住她的手,力道这大令钟美人身形一晃,好悬没直接扑她身上。
她即刻退后两步,“皇上英明,又岂是会被巧言令色之徒所蒙蔽?现如今疑点案情疑点重重,慎刑司也正全力追查。总会真相大白给赵昭仪一个公道。钟美人与赵昭仪情同姐妹,伤心在所难免,却不可放肆,出口不逊,攀诬皇上!”
说的好!
瘦高太监心里这个解气,如果不是看这场合不对,他都要给她拍巴掌叫好了。
他自打在御前服侍,就没见过这么打他脸,不给面子的妃嫔。可他心里再气,人家毕竟是妃嫔是主,他们是仆。
他再想不到被揍成那副熊样子的沈如意居然还有胆色跟人家叫嚣,而且不只勇气可嘉,那嘴才叫利,他不过是搬出皇帝来压人,人家这主儿上下嘴唇一翻翻就直指钟美人辱骂皇上,好色昏庸——
虽说他听着也是这意思,只没胆子当场指着钟美人鼻子说出来。
钱宫女,真是条铁骨铮铮打不服的汉子啊!
沈如意不知不觉在这小太监的眼里心里形象立马就光辉高大了起来。
钟美人面色一僵,被沈如意这么一激,反而冷静下来,杏目微闪:“妹妹撞了头,倒是越发的牙尖嘴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连我从未说过的话,你也能曲解成另外一个意思。只不知你这是撞好了,还是撞坏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总算不再疯了似的再往上冲。
“妹妹一向得天独厚,却不知移宫要移去哪里,你我姐妹一场,以后……还得常来常往不是?”
钟美人一问出口,沈如意和瘦高个儿小太监立马就蔫巴没了声音。
这话无论如何没法回,说假话妥妥的就是假传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