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膝夜谈,听父皇话里话外流露出的,尽是对亲情的眷顾,冥英改变了主意。
他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的目的没有变,仍旧是要除掉宁王,除掉慕容妩儿。
这两个人,一个神神秘秘,一个诡计多端,留着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威胁,可终究是无法让人心安。
见着父皇大病初愈后,如此的慈悲心肠,冥英当下就是换了种说辞进言道:“父皇,儿臣此去塞北,见到弟弟他,只觉得他那般状况独自生活在塞北苦寒之地,实在是可怜的很。儿臣心有不忍,希望接弟弟回帝都。好歹这里生活环境气候都比塞北好上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太医们的细心调理,兴许弟弟的病还能好。”
他十分恳切的说着,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望向了父皇。
谁想一直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的皇上,竟是骤然的变了脸色,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慈悲心肠。
“此事莫要再提,朕见不得他那痴傻又残废的样子。还有那个慕容妩儿更是朕不愿意见到的人。这一对男女把他们弄回帝都做什么,时不时的出现在朕面前,给朕惹气添堵吗?”
他没好气的喝问着,方才那父慈子孝的气氛,瞬间灰飞烟灭。
冥英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他自认为他没有揣测错父皇的心意,可谁想却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惹得父皇如此恼怒。
当下,他跪下连连叩首磕头道:“父皇恕罪,儿臣失言了。”
皇上这怒火来的快,去得也快。
见儿子这般诚惶诚恐的赔罪,就是抬了抬手道:“英儿起来,朕说过我们是父子,今夜是父子间的谈话,无君臣之别,可莫要再跪了。”
“是。”
冥英颔首,坐在了榻前,迟疑了片刻后才道:“父皇,关于宁王弟弟,儿臣还有话要说,若是儿臣说错了什么,还请父皇莫要降罪。”
“说吧,只要不是把那一对碍眼的人弄回京城,让你父皇我心里添堵,我是不会生气的。”
他又恢复了和颜悦色,冥英却在心里骂自己是蠢货。
伴君如伴虎,说得可不仅仅是朝臣后妃,说得更是这些与皇帝关系最为密切,却又最容易成为仇人的皇子们。
他们都是亲生骨肉,可他们都是有可能得到皇权的继承者。
所以是亲父子,也是仇人,面对帝王说起话来小心翼翼,思前想后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可就在方才,冥英享受到了从小到大三十余年来,不曾真切感受过的父子情义。
那一瞬间,他迷失了自我,真当自己是个孩子,真的在眼前这位在位数十年的皇上面前口无遮拦了起来。
现在,他恢复了冷静,再说话势必要在心中反复掂量后才会开口。
“父皇,儿臣此去塞北,是为了查不久前从大金与琉璃两国边境传出的谣言一事。儿臣在塞北见到了弟弟,确实双腿尽废,为人痴傻。王妃慕容妩儿又巧言善辩,让儿臣抓不到一丝一毫的把柄去治她的罪。无奈之下,儿臣只好歹人回来。只是在宁王府的数日间,儿臣心中有着不少的疑惑。父皇您说,宁王弟弟已然是那般模样,让如何在王府中生存,不被那些仆役下人欺侮?难道只凭身边那个叫烈风的侍卫保护吗?此番儿臣看到,塞北的郡守颇为惶恐,从不敢随意踏足宁王府,一听宁王二字就十分的恭敬虔诚。还有就是,塞北地处我国与大金的边界,按说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大金发兵犯边,何况镇守在塞北之地的还是宁王那样以为王爷。可这些年来,大金国从未发兵犯边,儿臣觉得这些事情都非常的奇异,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冥英这般说着,一边说一边时不时偷眼瞟向了父皇,观察着他神色间的变化。
冥英不曾看到任何的变化,就见年事已略高的老父,微笑着坐在当场,好似听了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般,只是微微点头,双眸如同深潭一般,让人看不见底,更看不透彻。
“英儿怎么看此事?”
皇上随意的问着。
那样的不动声色,让冥英迟疑了许久,他才敢道:“儿臣想,事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宁王真如江湖中传言那般就是焰萧,只是他太善于演戏,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所以儿臣才没有看出来。另一种则是在塞北,还有父皇的心腹坐镇。儿臣想让宁王弟弟回帝都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如果焰萧不是弟弟,那他就太可怜了一点。如果焰萧是弟弟,那他就太危险了。”
皇上依旧不动声色的坐在哪里,他淡淡的笑了笑,而后道:“朕确实派有心腹在塞北,多年来塞北的事情都是他在主持。”
冥英突然又一次跪下,再三叩首道:“父皇恕罪,儿臣惶恐,但这话却是不得不说。据儿臣在塞北宁王府居住的几日来看,父皇的心腹恐怕已然背叛父皇,归顺了那位慕容妩儿。”
“何出此言?”
皇帝动怒了,眉头一皱,就是连连的咳嗽了起来。
身子大好是大好,终究没有痊愈。
他连连咳嗽下,吐出了一口血,看得冥英心惊,他哪敢再说下去,忙是住嘴,起身为父皇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又命人炖了参汤,才算是安心了几分。
回来后,他再不提宁王府的事情,皇上却是不依不饶的冷着脸追问着,“何出此言,给朕一个解释。”
冥英摇头,“父皇身体要紧。”
“朕让你说你就说,难道想生生的气死朕吗?”
他又一次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