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牧进门一看,里面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全被那些官差押着,流哈喇子嬉笑的、抠脚掏耳的、神情肃穆的、嚎啕大哭的,挤了满满一屋子。奇怪的是,虽然这间小茅草屋挤了这么多人,但如此小空间仿佛能无限容纳似地,一点也不显得拥挤憋屈,反而一种寒冷孤独的感觉无缘由地袭来。
茅草房上头有一台阶,台阶上架了口锅,正在热气腾腾地熬着浓汤。锅旁边是一位胖老太太,满头银发盘成髻状,穿身套花对襟祝寿服,左手拄根怒目鬼头拐,右手握个南瓜葫芦瓢,且不断地在滚动着舀那锅汤。老太太眉目看起来虽然慈善,但却无一点表情。旁边站着两位面目狰狞的护锅阴差,各提着一把剔骨牛头刀。
那些男女一个一个被阴差押解着,送上那架着锅的台阶。
每上来一个人,胖老太太嘴巴开始喃喃地念起来:冠冢帽,金缕衣,唤君莫要哭戚戚。一口汤,慢点尝,解得渴来润得肠。二口汤,满口香,过往旧事不思量。三口汤,咂精光,鸣锣大路行得畅。念完这些,从锅里舀起一碗浓汤,尔后拔下根自己的银发丢在汤里,给那上得台阶的人吃。
那些上得台阶的人吃完,原本奇形怪状的表情瞬间安静下来,且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缓慢地从门口走出去。
大熊在群魔乱舞的人群中间,倒显得衣冠齐整,气质不俗起来。只见他背后有个拿着招魂棒的押解官差,见大熊嚎叫,提着他的耳朵,拿把小刀就要往下割。王小牧一看,大熊再这样满嘴乱喷,不仅耳朵,可能舌头都要被割了,于是急忙想上前去搭救,但却被土地公拉了回来,并作了噤声的手势。
土地公径直跑前去,对那要割大熊耳朵的官差讲:押解官,且慢。押解官见土地公来了,翻了下眼,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才来,这家伙的问题弄清楚没有,他聒噪的很,我务必先割了他耳朵,再割他舌头。
大熊也知道如今自己落入人手,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再也作霸不得,在一旁耷拉脑袋安静下来。
土地公正色道:押解官,这人可万万割不得。
那押解官问:为何?
土地公道:容我禀明。却才我请判官大人启了阴司簿,此人乃混元金仙手中一叶腊顽石。这顽石与金仙的千眼菩提子本是金仙心中的活宝,平日把玩,颇为喜爱。不巧的是,这千眼菩提子多年前被金仙遗失,金仙甚是心痛,有意让这叶腊顽石化身下界来寻找。如今,千眼菩提子已找到,这对玩物就要回去复命,却万万不能断命于此啊。
那押解官问:此话当真?那千眼菩提子在何处?
土地公把王小牧拉了出来,说:怎敢骗你,此人乃千眼菩提子所化。
押解官朝王小牧看过去,觉得此人虽然相貌无甚出奇之处,但全身果然泛发出一道菩提金光,熠熠生辉。大熊这时也认出了王小牧,惊得张口就要说话,王小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熊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见押解官不开腔,王小牧知趣地递上了冥币,说:上仙,我果真为金元大仙手中千眼菩提子所化,遗世多年,总算见到了共同侍奉主子的兄长,望上仙通融通融。
那押解官接了冥币,把大熊往外一推,说道:即如此,老头,你带他们速速回去,但转轮王的铜镜必须留下。
大熊听到这话,却说什么也不干了,说:留什么玩意,这铜镜是别人送我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土地公堵住了嘴,土地公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然后吩咐王小牧解下大熊胸前的铜镜,大熊被土地公死死摁住,仍是呜呜乱叫着不肯,但奈何他的道行如何敌得过土地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小牧解下那铜镜给了那押解官。
土地公说:劳烦押解官送出门去,老小正赶时间给混元金仙回话呢。
那押解官正不耐烦,说:要滚快滚,我手头事多得很!
王小牧听土地公要押解官送大家出去,知道回去路又有许多关卡,见押解官不耐烦,又双手递上了冥币。押解官收了,皱了了下眉头,说:好,我这就送你们出门。
一行人正要离开茅草屋。王小牧却回头去看了眼那台阶上的老太太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有个别不想喝汤的男女,扭曲着身子在挣扎,大声嚷叫:孟婆,这汤我不喝!
原来这胖老太太就是村民口中说的阴间煮汤的孟婆。只见那孟婆也不理他,独自念着自己的歌谣。身边两个阴差却恶狠狠地冲过去,捉住那不想喝的主,两把剔骨刀从肩膀直直腕了进去,掏出血淋淋的胫骨,直接就扔到了滚汤里,然后又从头皮上切开了道口子,往下一撕,一张人皮活生生地扯了下来,整个人如同剥了皮的橘子,血红血红的。
王小牧见了,尽管知道这些人都是魂魄,却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这一吐,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奇怪地转眼过来看着他们三人。
那押解官一看,大怒道:好哇,竟然吐出满口活人污物,明明是人呐,却用混元大仙来骗我!
说完拿起铁链就往王小牧头上砸去,王小牧一个滚身躲过了这一砸。那大熊也是个不要命的,这个时刻竟然挣扎着离开了土地公,顺手把押解官手上的铜镜给扯了下来,然后转身一脚踹在那押解官胸口,拉起王小牧就往门口跑。
这下一来,整个茅草屋就乱了锅,有些阴差不断喊着:反了反了!然后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