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得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
“苏卿,出去以后,我就告诉你,我也是愿意的——喜欢你。”
苏卿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腿,在空寂的森林里笑出了声。
那笑声有欣喜,也有几分癫狂。
他湛蓝色的眸子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你也是愿意的……
也是喜欢我的。
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这爱就有意义了。
选择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我不换。”这话说得异常坚定。
他笑起来,略薄的唇勾起来,比他任何一个时候笑得都要好看,澄澈。
像是……一只真正的精灵。
因为苏奕爱我,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又或许说,因为苏奕爱我,我才存在。
他一直走了很久,天明,天暗,下雪,刮风……不长距离他走了两天。
这两天,找不到水源,就割开手用血喂苏奕。
找不到食物,就用仅剩的能力催熟一些种子,喂苏奕。
他自己不吃,不喝。
力气早就耗尽了,但就是一股意志。
这股意志比他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大。
苏奕应该离他远些,他应该是安全的——就是这个的一个念头,一直支撑着苏卿从山林走回了村子。
一路的血,一路的伤。
一路的……幸福。
苏奕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刘寡妇满眼泪水的脸。
她看到苏奕醒过来,高兴得又落了一串泪。
苏奕想起苏卿,立刻抬眼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刘寡妇家,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可就是看不见熟悉的那个人。
苏卿呢?他去了哪里?
“他呢?”刘寡妇自然知道苏奕在看什么,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想起送苏奕回来时候见到的那个孩子,和那孩子和她说的话,她只能默默流泪,低声对苏奕道:“苏奕,他说,他走了。你忘了他吧。”
她的泪有点止不住,不只是对苏奕,更多的是对苏卿。
想起前两天那个深夜,苏卿来敲门,她几乎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
她印象中苏卿一直是有理的,温和的,带点奇异的魅力。尽管和她所见的人长得有些不同,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眼前的人和印象那个人有些偏颇。
眼前的人浑身肮脏,半长的奶金色长发不知道被什么削断了,变得短了不少,杂乱地披散在苏卿的耳边和脑后,带着几分蓬松和脏乱。草屑泥土树叶……粘粘在他身上,不难想出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他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就算是冬日衣服穿得这么厚,也能看到浸出的血迹。他背着苏奕,苏奕被他照顾得很好,尽管他这么狼狈,苏奕却看上去安然无恙。
让刘寡妇印象深刻的是苏卿的腿,不知道被什么刺穿了,在背着苏奕回来的长途跋涉中,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口撕裂开来,几乎可以看见里面森森的白骨。他背着苏奕,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跛着脚,和平日里的清雅自然相去甚远。
刘寡妇却把这画面记得很深。
有些人,遇见了,就差不多是一辈子。
苏卿一直到把苏奕放到床上,确定他还睡着,很温和地坐在床边看了很久,眼神温柔得像是装了整个世界。
他对自己毫不关心,身上那么重的伤,却一句话也没有。
似乎不觉得疼,不觉得难受。
似乎只要有他眼前这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刘寡妇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的爱苏奕爱得极深。
他一直在苏奕床边坐了很久,刘寡妇叹了口气,出门去请村上的医生。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感伤和心疼。
苏卿这孩子,有点固执。
固执得让人心疼。
却被苏卿喊住。
“不用去了,我马上就要走了。苏奕要是醒了,就说我走了,不会回来了。他能明白的。”
刘寡妇不答应,出了门去请医生。
临走前,她回过头,看到苏卿轻轻吻了一下苏奕的脸颊。
很轻。
轻得像是一种无法触及的绝望。
他湛蓝色的眼睛,像是要流淌出同色的液体,那么悲哀,那么痛苦。
等刘寡妇回来的时候,苏卿已经不在了。
刘寡妇叹息一声,她完全不明白苏卿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离开?
他分明那么认真而真切地爱着苏奕。
但这世界啊,冷暖自知。
刘寡妇又叹息一声,冷暖自知啊。
苏奕听了刘寡妇的话,沉默了很久。
他垂着头,面无表情,那是一种很平淡,平淡中又带着压抑的表情。
刘寡妇不忍心打扰他,小小叹了口气,关了门,去了外屋。
屋内又剩下了苏奕一个人。
“苏卿……”苏奕撑着头喃喃自语说给自己听,“我还没告诉你,我答应你……”
你……
走这么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