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柳姨娘惊呼。
那绣满火红枫叶的白底褥服,一映入眼帘,她便将那人认了出来。
沈骏枫微微颔首,并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叫西风吹皱的湖水。
本欲散心的柳姨娘,此时却无心逗留,告罪一声,她已沿着原路折回。
到了花厅,恰见莫钦岚已经在上座与戴氏寒暄着。她便走过去,如此这般细说一番。
“此话当真?”莫钦岚深感意外,“四爷已经云游在外三年,今日怎的忽然回来了?回来便回来,怎么都不叫下人通报一声?”
隔着屏风将沈骏杉喊了出来,莫钦岚叫他去把人找过来。
一提到自家四弟,沈骏杉还是很积极的,当即二话不说,去了后院。
少顷,男人们所在的那半边花厅喧闹了起来。
莫等闲一把拽住沈骏枫要灌酒,沈骏,触景生情,二话不说就要开溜。
莫等闲哪里肯?手一扣,便将他死死地拽住了。
沈骏枫一向自诩风|流名士,再不给曾经的大舅子面子,有点说不过去,他只得勉强自己与莫等闲对饮起来。
论及是什么原因使他动了回来的心思,沈骏枫忽然沉默了,斟酌良久,他才说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在场众人莫不倒吸一口凉气。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请得动不羁的沈四爷,大概也只有已经成为太子的大殿下了。
“太子殿下此番召你归来,所谓何事?”老爷子眯瞪着眼,看透世事的他,与他人想到的,已然不在一个深度。
不待沈骏枫回答,老爷子忽然又道:“不必宣之于口。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你只管用心去辅佐,不需要畏手畏脚。”
“儿子明白。”沈骏枫再次饮下一杯,俊秀的面颊上,两抹酡红,宛如烟霞。
女眷们早已屏息凝神,聆听八卦,岂料老爷子一句话,便绝了她们的心思。
老爷子就是厉害啊,让大家都知道了是谁找四爷回来的,却又不让四爷透露更多的消息,撩拨得众人心里好生痒痒。
既然请四爷出山的是太子殿下,想必为的一定是朝廷之事。
一旦涉及到朝政,妇人们不敢妄言,男人们更不敢轻慢了四爷。
简单的两句话,已经将在场众人的心,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静璇一觉醒来,发觉莫钦岚已不在屋内,忙找寻了出来。
才到花厅外,她便听到了四叔与老国公爷的一番对话,她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她没有再进去,只是转身去了后院,静立湖畔,思考良久。
清风,开始布置谋划了吗?居然将四叔找回来了吗?
确实,上一世如果四叔肯扛起安国公府的担子,如果她二哥不分家,这个家,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垮塌。
奈何四叔在小姨去后,心如死灰,隐世而居,谁也找不到他。
如今这个清风,居然知道哪里能找到四叔?居然还成功地将四叔召回京了?
那么外祖呢?在她听说清风已经成为太子时,就已知道不用她去请,外祖也一定会在不久后抵达京城了。
这难道,也是清风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个清风,难道还是她的清风?难道他在为她考虑谋划?
不不不,不能妄下结论。
找个机会,一定要找个机会,要弄清楚这个清风到底是谁!
合府夜宴这样的大场面,沈静璇身边的丫鬟都被请去了罩房内休息,因此秋香等人并不在她身边。
可是她的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安国公府占地广阔,除了正门之外,偏门众多,如果是武功了得的人,想要蹿进府内,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有这种胆子的人,恐怕还在娘胎里呢。
沈静璇没有担心来人会不会加害于她,却好奇,那人怎么在即将靠近她时,忽然站住不走了?
女儿家的矜持,告诉她不能主动转身。此时她没有戴帷帽,万一来的是夜宴上的外男,她岂不是要轻薄了自己了?
身后的人,似乎料定了这一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着,不靠近也不离去。
今日的沈静璇,穿着一身芳草绿茵的襦裙,上身着一件同色小衫,在湖畔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清丽脱俗。
那人的双目灿若星辰,一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细瘦身影。
风一吹,夜凉钻透衣衫渗入肌肤,叫人不自觉地想要打一个冷战。
沈静璇的肩上忽然落下一件披风,不等她回头问一声“是谁”,那人已经离去,只留下一个黑色斗篷罩着的背影。
沈静璇看着那人的背影,声音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口。
披风上的绣花,是她最爱的碧叶白荷,与她身上的襦裙配在一起,显得非常的雅致。
是谁?是谁知道她的这些喜好?
一路恍惚着走回去,夜宴已然散了。
秋香等人已经用过了仆人的饭菜,正打着风灯,满院子找她。
将踏上游廊,沈静璇一抬眼,便看到了急得打转的秋芬,她微微一笑:“我在这里。”
“哎呀表小姐!您可担心死奴婢了,快,大将军说咱们该回府了。”秋芬见沈静璇已经披了披风,只得继续兜着手上的杏花漫天小披风,握着风灯的提杆,引着沈静璇往回走。
上了马车,沈静璇托腮沉思,一路无话。
回到秋月阁,她倒头就睡,她什么也不想再想了,什么也不想再怀疑了。
她需要好好地安静安静。
安国公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