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容有些不情愿,正要抬手去摘,谢夫人制止她,低声道:“听话。”
她望母亲一眼,收了手。
谢夫人叫道:“佩兰,你照顾好小姐,看好白颜。”
佩兰应了,谢夫人这才把女儿送上马车。
交庄真不愧是梨花的海洋,这里的农夫家家户户都种梨树,以卖梨子为生,所以逢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雪白的梨花,好象整座山,都还沉浸在冬天里,白雪皑皑却又暗香涌动。来交庄看梨花的人,并不是很多,普通人家,是没有这种闲暇的,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功夫来踏青郊游。
谢夫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梨容此次,不知又会遇上哪家的夫人。母亲对此很有兴趣,可惜梨容,恰恰没有兴趣。她嘱咐车夫,将马车停到一个僻静的山脚,就下了车,徒步而行。
远远的,梨花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梨容停住,唤佩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佩兰回来说,是太学的老师,带了学生来看梨花,布置了写景的作业。
她忽然心里一动,太学生来了,那若愚,会在里面吗?
梨容不动声色,带佩兰和白颜往相反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然后说:“就到这里休息吧,佩兰和白颜,你们把毡布和食盒安顿好,我转转就来。”
“我跟你去,小姐。”佩兰说。
“不用了,我不走远,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就回来。”她不想佩兰跟着自己,佩兰也知道小姐的心思,虽然夫人有命,但她也不敢违抗小姐,无奈地作罢,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少爷,你千万不要在这里出现啊。
梨容循着声音,走近。
远远地,看见一群蓝衫的太学生,正在树下聚集,三三两两,或嬉戏打闹,或吟诗作赋,或闭目深思。她不敢走得太近,又惟恐被人看见,悄悄地隐在树后,张望。
他,真的是他!
她看见他,一个人,拿着书,背着双手,走向梨花深处。她悄然地跟上去,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已经觉出了异样,停住,回过头来,却看见是她。他眉头一皱,似乎并不愿意看见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梨花开了——”她柔声道。
梨花开了——
声音温馨,软软地落在他的心头,他有些情不自禁,却一抬眼,望见她头上的玉梨簪,眼中、心里同时扎下一根刺,不由得冷冷地哼一声。
巧言令色,你大概,是怕我明年春闱高中,所以预先埋个伏笔,省得到时候难做罢?!我岂会上你的当,被你轻易地利用?!你怎么竟忘了,送簪之辱?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戴着这支玉梨簪出现在我面前,在你想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之前,还是先处理好这些细节吧!
他恨恨地望了一眼她发上的玉梨簪,拂袖而去。
我一定会努力,等我高中,再回头来好好教训教训你!趋炎附势,哪里有半点你父亲的风骨?!
梨容想张口叫住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她的成见,是如此之深,她没有办法去改变。他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可以象亲兄妹那样相亲相爱,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在深感无奈的同时,梨容觉得惆怅满怀。
她从没有把他当成外人,象父亲希望的那样,视他为亲人,为故交,她对他好,没有任何来由地想对他好,象很久以前就约定好了似的,总是不由自主。可是,他为何,总是不接受,总是象一只刺猬般地针对着她呢?
今天我大概又伤害到他了,梨容黯然地将发上的玉梨簪摘下来,拿在手里,心想,母亲,为什么总是要那么在乎身份地位呢?难道,每一个人,生来不都是平等的么?所谓富贵,所谓贫穷,不过是一个人的运气好坏,降生在哪样的家庭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呢?玉簪子也好,木簪子也好,同样不过是发上的饰物,有什么区别呢?
她心里其实很明白,若愚哥哥,大概是认为我嫌弃他罢,可惜,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木簪子,母亲是故意要给白颜的,我断然是要不回来了。算了,汲远大师不是警告过我,不能接别人的簪子么?
可是,她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手中的玉梨簪上,这支簪子我该怎么处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么?
接下来,它将带给我怎样的命运?
梨容的眉间,涌起浓浓的愁云。
她正手拿玉梨簪,站在梨花下发呆,忽然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抬头一看——
这不是,六皇子么?他依旧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平静略带阴沉地望着她。
她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你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他终于说话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浑厚,缓慢,低沉压抑,跟他的表情一样,也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在里面。
她不由得抬头望了他一眼,在这样安静美丽的环境中,通过这样近的距离来看他,却感觉,他没有显得象以往那么骇人了,虽然不够和悦,但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称得上相当英俊的,尤其是鼻子,挺拔修长,与那犀利的眼神匹配,显得沉稳而威严。
她无惧地迎上他的眼光,令他颇感意外,她,竟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