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风和莫怀文没能被提拔成为军官,林瘸子感到遗憾,就如同遗憾当年他自己没能成为军官一样。
很快,莫如风和莫怀文两人为了生活开始各自奔波。
林瘸子的生活依然孤独,他的风湿关节炎越来越严重,每逢变天,都痛得他冷汗只流。他感到,这病在向上蔓延,他的手臂也开始疼痛。他不上医院看病,他知道这病不可能治好。只有在疼痛非常剧烈的时候,他才吃上几片在药店买回的止痛片。
但他依然乐观,他像经霜的枫叶,即便千疮百孔,但依然一片丹红。
他依然带着“大猪”和他的枪巡视他的领地,他记得林场中每一棵树的样子。春季时他依然孜孜不倦地植树,他小心地挖坑、培土、洒水,他种下的是希望。
只是,他偶尔会望着山下的道路出神。当路的那头出现陌生人的身影,他会用目光迎接那身影走近,又目送那身影远去。随着年龄增长的,不仅仅是病魔带来的疼痛,还有挥之不去的寂寞。
“大猪”也老了,它的步伐不再矫健,皮毛不再光滑。它的眼光混浊,眼角还常常挂着眼屎,一幅邋遢景象。老人出去时,它总是忠诚地跟在老人的身后,老人坐下时,它总是安静地趴在老人身旁。
“咱俩都老喽!”老人有时拍着它的头说,它不吭声,仿佛是认同老人的话。
一个晴朗的冬夜,老人的关节炎发作,他强忍剧痛,走出屋外,凝视眼前一排排整齐的树木。
他忽然发现,那些排列整齐的林木,宛如整齐列队的士兵。再看时,最前那一排居然恍如当年在弹药库守卫战中牺牲的战友们。
“嘿嘿,你们都来了,”老人嘟噜着,“看来,我也该归队啰!”
他倚着墙艰难地坐下,横过枪,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排长,你看,我一生从未丢下自己的枪!”老人对着黑暗中排头的树影说,“你的要求我是做到了…”
这时,大猪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它用嘴叼住老人的枪管,把枪管拖离了老人的头。
然后它伸出舌头,舔舔老人的脸。
从“大猪”还是一只小狗仔,就跟随林瘸子到林场巡逻,它目睹了不知多少野鸡、野兔死在这支枪下。大猪知道这支枪的威力,它指向那里都意味着死亡。
“你不蠢啊,”老人强忍着剧痛,放下枪。
他伸手抚摸着大猪的头,“好多事还没安排好呢,至少要把你安排好哦,老伙计!”
第二天上午,老人的疼痛稍减,他带着大猪来到莫怀文家。他告诉莫怀文,大猪最近厌食,让莫怀文照顾它几天,最好能去药店买点促进消化的药物给它吃。等它治好了病,再来领它回去。莫怀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老人离开时,大猪也跟在他后面要走,没有办法,老人用一根绳子系在它的脖子里,把它拴在莫怀文家门前的树桩上。大猪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只能目送着主人离开,这是它第一次离开主人。然后,老人又去了村长家,请村长转告森林公安局,自己这个协警干不动了,让他们明天上午派人来交接枪支、接管林场。
“林老放心,您是该退休了,享享清福,您放心,我们村养着您!”村长爽朗地说。
老人道了谢,慢慢地回到他的小屋。
傍晚,老人给自己做了最后一顿饭。
他习惯性的把饭分成两份,一份自己吃,一份给“大猪”吃。他分好了饭菜,才想起大猪已经送到了莫怀文家。
他艰难地把饭菜端到屋前的空地上,又把床头的两瓶“高粱红”拿了出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兄弟们,我最后一次请你们喝酒!”林瘸子先把一瓶酒全部洒在地上,对着月光下婆娑的树影喃喃地说。
月光下的树木无声肃立,仿若当年守卫弹药库的全排官兵。
“守卫弹药,必须万无一失!来犯之敌死了,你们活着,你们是英雄;你们死了,来犯之敌活着,哪怕剩一个敌人,也能引爆弹药,我团就只能拼刺刀了,那你们连烈士都不是,是狗熊!”团长对三排全体人员训话时大声说。
弹药库在一个很隐蔽的“猫耳洞”中,被袭击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不知敌人怎么得到了这个情报,真派人袭击了这个弹药库,而且来袭之敌估计是一个连的兵力,是林中勋所在排的三倍。
战斗真激烈啊,双方一交上火,就没有停下来。
不到半个小时,兄弟们倒下一半,但也有四五十具敌人的尸体丢在阵地上。排长的手臂流着血,他把三个班长叫到跟前,说:“今天要么我们灭了他们,要么他们灭了我们,否则战斗不会停止。从现在起,做牺牲准备。我若阵亡,一班长代之;一班长阵亡,二班长代之;班长阵亡,副班长代之;按编制序列递进,即便剩下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弹药库!”
战斗进行着,人不停地减少。
排长死了,三个班长死了,到后来副班长也全部牺牲了。
太阳落山时,枪声终于停止了。林中勋看看前方,敌人全部倒下了,看看自己身边,已没有一个活着的战友了。
这一场弹药库保卫战,除林中勋外,三排官兵全部壮烈牺牲!
几杯酒下肚,一股热气从腹中向全身扩散,老人感觉那要命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古来征战几人还?”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算是幸运的啊,可是这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