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顾葭于一片混乱中,晕倒在了方雪柔的屋里后,不说董无忌和董太夫人都唬了一跳,他们是厌恶顾葭,却从没想过真要她的命,以建安侯府这些年摇摇欲坠的形式,他们也要不起她的命。
方雪柔亦是唬得不轻,真叫顾氏死在了自己屋里,回头显阳侯府和云阳伯府不兴师问罪还罢,一旦他们兴师问罪,以太夫人的自私凉薄,必定是会将自己交出去以平息他们怒火的,侯爷也绝不会护着自己,这个男人平时看着深情,真到了紧要关头,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她早将他看得透透的,哪能指望得上?
便此事终究混过去了,侯爷也是早晚会续弦的,以建安侯府的门第权势,真正的豪门勋贵或是四品以上人家的小姐不敢想,五六品乃至以下官员家的小姐还是能哄回一个的,这么年轻的一品侯夫人,满盛京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多少总会有几分吸引力。
届时新夫人除非比顾氏在娘家的处境还不如,否则哪能容得下自己母子三人?
这般一想,方雪柔倒最先醒过神来,迭声吩咐起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来:“大夫不是还守着二少爷没走吗,快去把大夫请来给夫人瞧瞧,真出了人命,可就糟糕了!”
立刻有人答应着去了,很快便引了大夫回来,在青柳的哭声中给顾葭诊了一回脉后,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呆住的结果:“这位夫人是有身孕了,已快两个月。”
这下董太夫人与董无忌都再说不出休顾葭的话了,顾葭是可恨,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自己的亲孙子/亲生骨肉,一旦将她休了,岂不意味着他们董家的孩子也只能一辈子流落在外,不得认祖归宗了?
母子二人因自家往上数几代都是一脉单传,虽则到他们这一代,方雪柔已为自家添了两个儿子,可谁还会嫌儿子多不成,且庶子如何能与嫡子相提并论,是以对自家的孩子,就算是顾葭生的,只要是自家的,也做不到一点不看重一点不在乎,尤其是董太夫人。
所以只犹疑了片刻,董太夫人便松了口:“顾氏既有了身孕,那至少在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前,是休她不得了,我就看在我孙子的面子上,再容她九个月又何妨?只是她心狠手辣至厮,不狠罚她一回,实难消我心头之恨,也对不起松儿受的委屈,所以我的意思,还是得即刻送了她去家庙里青灯古佛修身养性,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后,再酌情看是要休了她,还是接她回来,无忌你怎么说?”
董无忌闻言,思忖片刻,点头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就依母亲的,即刻送了这贱人去家庙,待孩子平安生下来后,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也就是说,若顾氏生的是儿子,且她届时将姿态放低一些,她还是大有回来希望的?
方雪柔在一旁将董无忌母子的话听在耳里,几乎不曾咬碎了一口银牙。
那他们母子算什么,口口声声只爱她一个,就是这样爱的?口口声声世子之位只会是她的柏儿的,那为什么还要留下顾氏腹中的孩子,说到底还不是打心眼儿里更看重嫡子,才不会去管那嫡子到底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早知道她就该狠心绝情一些,一早就给侯爷下药的,那顾氏岂不是就不可能怀上身孕,他们母子的地位也不至于朝不保夕,岌岌可危了?
方雪柔几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将满腔的愤怒与怨毒都压了下去,笑得一脸温柔的向董太夫人和董无忌道:“太夫人与侯爷已做了决定,妾身本不该置噱的,只是一点,妇人有孕前三个月,本就是最不稳当最经不得颠簸的时候,何况夫人的身体素日还不大好,万一在送她去家庙的途中,将孩子颠簸出个什么好歹来,可如何是好?所以妾身想着,太夫人与侯爷就算生气,能不能好歹也等满了三个月后,再送夫人去家庙,如此便可保万无一失了。”
一席话,说得董无忌大是意外与感动:“雪柔,你竟如此宽宏大量,我原本还以为,你心里不定怎生恨她,不定因我和母亲没有休了她而怎生的委屈呢!”
方雪柔红着眼圈柔柔道:“不瞒侯爷,妾身的确恨她,也的确觉得委屈,可谁让她腹中怀着侯爷的孩子呢,侯爷的孩子便是妾身的孩子,妾身如何忍心让他有任何闪失?何况家和才能万事兴,妾身既是这个家的一员了,自然巴不得这个家越来越兴旺才好。”
董无忌闻言,就越发感动了:“雪柔,这辈子能得你相伴,夫复何求?若顾氏能有你一半的温柔大度,我都要烧高香了!”
董太夫人也因此对方雪柔印象又回暖了不少,叹道:“若当年董方两家一早就结了亲,这个家又怎么会弄得如今这样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浑然忘了当初方雪柔是如何这山望着那山高,一心想攀真正的高枝儿,只把自家当退无可退时不得已将就备胎的,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方雪柔一副不好意思状低下头后,嘴角那抹冰冷的讽笑,——不将人留在府里,她要如何就近尽快将顾氏腹中的孩子弄掉?难道真等着她生下儿子后,母凭子贵把自己如今好容易才拥有的一切都夺走,亦连自己儿子的前程也毁坏殆尽不成?!
顾葭醒来后,见自己并没有被送去建安侯府的家庙,而是还好好儿待在自己屋里,已经够意外了,却没想到,让她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她竟已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生下儿子,建安侯府以后就是她的天下了,什么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