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老太太精神不济,便让平大太太将进京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与平二太太说了一遍,末了她自己方说道:“谦哥儿是我的亲孙子,我自然心疼,可蕴姐儿打小儿便没了娘我更心疼,如今看来,蕴姐儿嫁给谦哥儿已是弊大于利了,何况我昨儿冷眼瞧着,蕴姐儿怕是对谦哥儿没那个意思啊……所以我打算,尽快找机会问问蕴姐儿,若她对谦哥儿有那个意思,哪怕这桩婚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呢,我也不怕,但若是蕴姐儿没那个意思,少不得便只能委屈谦哥儿了,你是谦哥儿的娘,你怎么说?”
平二太太哪里能想到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中意的儿媳妇便要变成别人家的,已经煮熟七八分的鸭子堪堪就要飞了?一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儿都有。
可想起平大太太方才与她说的周夫人说蕴姐儿一旦嫁了他们家,只怕会让人说是平家的童养媳,对蕴姐儿和自家的名声都不好,而且蕴姐儿可不是做长媳而是做次媳的,将来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若是对她稍好一些,焉知长媳心里不会存疙瘩,偏自己打小儿看着蕴姐儿长大,在自己心里,自来拿她当亲女儿一般无二,又怎么可能不对她好,对她好都已成习惯了……久而久之,长媳会不会认为自己偏心,甚至连儿子都潜移默化的也认为父母偏心,与父母和弟弟都生了芥蒂?
最关键的,还是蕴姐儿自己,昨儿自己儿子瞧她那热切的目光,倒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司马昭之心了,可蕴姐儿那样聪明沉稳的一个人,竟然一无所觉,这么大的姑娘家,也该开窍了,唯一的解释,便是蕴姐儿对儿子没有那个意思啊!
平二太太挣扎半晌,才涩声道:“娘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要多,此事但凭娘吩咐,我绝无二话。”
平老太太叹道:“你也别觉得我这是偏心,看着有沈家哥儿那样更好的人选了,便觉得谦哥儿哪儿哪儿都不好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嫁进我们平家二十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你心里也自有一杆秤,若是蕴姐儿心里有谦哥儿,纵沈家哥儿是天皇老子,我一样不放在眼里,你明白吗?”
平二太太闻言,忙道:“我没有觉得娘偏心,娘这些年待我的好,别人不知道,我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当年我一连两胎都没有站住,我自己的娘都让我给夫君抬通房,反倒是娘您说我们平家没有这样的事,您也是有女儿的人,或许小节上做不到女儿与儿媳一视同仁,但大节上绝不会双重标准。从那以后,我心里便拿娘当亲娘一般看待了,又怎么会觉得娘偏心,我知道娘都是为了谦哥儿好,为了我们整个二房好,我只是有些心疼谦哥儿,更舍不得蕴姐儿那么好的媳妇罢了……”
说到最后,忍不住红了眼圈。
平老太太也红了眼圈,叹道:“缘分天定,许是蕴姐儿与谦哥儿终究有缘无分罢……这事儿你先放在心里,待我问过蕴姐儿后,你再告诉谦哥儿,长痛不如短痛,他与蕴姐儿纵做不成夫妻了,也还是一辈子亲亲的兄妹不是?”
平二太太屈膝哽声应了:“娘放心,我理会得的。”
平大太太也劝道:“谦哥儿的人品才貌摆在那里,如今又已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了,将来少不得能金榜题名的,二弟妹且不必担心,他和你的福气且在后头呢!”
这话说得平二太太心下稍宽,感激道:“如此就承大嫂吉言了。”
当下婆媳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平老太太知道平二太太心里不好受,也就命儿媳们都散了。
顾蕴则与平沅平滢一道,在俞氏处混了大半日,连午饭都是在那里吃了,到歇午觉时才回了各自的屋子。
酣睡一觉起来,顾蕴去了平老太太屋里,陪着平老太太说笑了一回,便已然是晚膳时分了。
却见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都未如往日那般齐至平老太太屋里用午膳,也不知道都忙什么呢,顾蕴因问道:“怎么舅舅舅母们都还不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打发丫头们各处瞧瞧去?”
平老太太却笑道:“天热,我才已打发人往各处去传过话,让他们晚间都在自己屋里吃,不必过来了,省得中了暑气,今儿就咱们娘儿俩吃。”吩咐贴身的嬷嬷,“让她们摆饭罢。”
顾蕴这次来照例是住在平老太太的后罩房里的,从后罩房到平老太太的屋子不过一射的距离,自然不觉得热,可其他人过来却都要差不多一刻的时间,虽不至于中了暑气,至少也要弄得满头大汗,是以听得这话,顾蕴倒也不觉有异,笑道:“如今已是七月了,至多再过十天半月的,等立了秋,早晚也就凉快了。”
平老太太点点头:“盛京城倒比保定那边凉快一些,不过如此一来,冬天里就要冷得多了。”
祖孙两个闲话了几句,待丫头婆子们将饭摆好后,也就各自坐下用起来。
平老太太胃口不好,顾蕴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只管撒娇耍宝的逗平老太太开心,就为了让她能多吃一点东西,整顿饭下来,时间自然也花得不少。
一时饭毕吃了茶,平老太太让人上了一盘用井水镇过的西瓜来,便将一众服侍的都打发了,只留了贴身的嬷嬷服侍,然后与顾蕴说起话来:“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小蕴姐儿也长成大姑娘,该说人家了,外祖母心里真是又高兴又不舍啊,既希望你能快点儿长大,又巴不得时间能永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