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衿一番话,有理有依,头头是道。忽延即使不完全相信,也绝不会全然不信。萧子衿暗暗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还在沉思,便闭上了嘴。该说得已经说了,若是再废话下去,惹他脾气上来,怕也麻烦。只是悄悄地往后挪动着身体,下意识是就想离他远一些。
可是她才一动,忽延的手便也动,鹰爪一般的大手揪住了她的衣襟,将她拖回到他的面前。离得过近,以至于,连他的鼻息里的热气都清晰地喷在她的面颊上。
“即使不是你泄密,我依然可以杀了你!”
萧子衿心头一颤,道:“不错,主上是战场之上的休罗神,杀人无数,又岂会在意子衿一个弱女子的生命?但是,堂堂男子汉,却在这个时候欺负一个女人,当真,当真是有负你战神的盛名。”
说着,说着,她嘴巴一扁,瞬间红了眼睛,滚出几滴莹莹清泪来。那委屈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必然会心疼不已。
可是忽延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萧子衿的泪淌得更汹了,这泪一半是为了搏忽延的同情——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手段,她都需要去尝试。而另一半,也是因为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舒坦日子,却又可能很快就命丧黄泉,而一时大感委屈。
忽延笑容一收,寒声道:“你这丫头,倒是惯会耍心眼。”
声音虽冷,可是萧子衿却不知道,此时的忽延不由得又想起了当日初遇时的情景。那时的萧子衿,穿着粗鄙,明明眼神里透着不甘、透着怨恨,可是却又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想以自己的柔弱可怜来打动他。却不知,真正打动忽延的却是恰恰是她眸中的那份不甘、怨恨。于是便将忽延的玩心给勾起,他不由得想知道。若是稍稍给这丫头施以些援手,她到底会生出怎样的事?仅仅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便答应助她,留下了阿叶、阿朵、鲁实三个人。至于那弑君的任务。呵呵,其实,那也不过只是他随口一说罢了。他当然也知道阿叶和阿朵、鲁实他们自然会把他随口一说的话,奉为圣命去执行。但其实,到底成功不成功,忽延根本未放在心上。
然而另外意外的却是,当日跪在她面前的那个黄毛小丫头,居然真的一步步成为了李基身旁最为宠信的女官。甚至,还大胆到杀了他留下的人。在知道这些后,忽延非但没有因她的背叛而想杀她。反而觉得这个丫头十分有趣。留她一命,或许在将来必要的时候,还能有可用之处。当然,他也自信,自己对她是有掌控能力的。
可是在眺望台上发生那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是在盲目自大,这个丫头,已经完完全全地脱离了他的掌控。哪怕真如她所言那样,她不曾泄露他的身份,也不表示她还有可利用的地方。
忽延眼下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杀手,是在考虑留还是不留。留她一命?这个聪慧得狡诈的丫头,又到底会不会给他带来其他的什么威胁?不留?于荒野之地。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也着实不是他的作风,何况对这个丫头,他已经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嗷——呜——”就在忽延犹豫不定的时候,一声低沉而充满肃杀之气的咆哮声在山谷中传来。
萧子衿被这咆哮声惊了一跳,询声看时。但见昏暗的光线下,十几双莹绿的眸子在溪滩的对面晃动着。似狗而比狗稍大一些的黑色影子在对面不断地徘徊着,随时有可能一跃而起,向他们扑来。
——是狼!
萧子衿惊魂之下,忙道:“快走!还隔溪滩。没那么快来,现在赶紧走,不然真就要被分食了!”
溪滩有七、八丈宽,狼群之所以徘徊不前,也是顾虑溪水深且寒。所以,他们还有机会逃跑。
萧子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想逃,却见忽延一动不动,不禁怪道:“主上,你怎么还不走?晚了,狼群泅水过来,咱们就来不及跑了!”
昏暗之下,萧子衿没有注意到忽延的剑眉皱了皱。只见他以鞭柄作仗,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可是刚走一步,便又重重地跌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你的腿受伤了?”萧子衿这才意识,从方才到两点,忽延一直没有挪动过身体。
“嗯。”忽延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拖着一只伤腿,却是一步三摇的,根本跑不了。可是他骨子里傲得很,无论如何狼狈,却不愿向萧子衿求助。
他居然受了伤?!那岂不是上天给萧子衿的好机会?她完全可以丢下他跑了,小命得保且不说,而且还能永远地脱离他的控制!
思及至此,萧子衿又看了看对岸,对岸的狼群中已有一只狼下了水,“哗哗……”的水声,在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山谷中格外的刺耳。
狼是会泅水的,原前是顾虑着天寒水冷。可是在食物的面前,那些也算不得什么。相信随着一头狼的下水,很快,其他的狼也会纷纷泅来。到时,伤了腿的忽延便会沦为饿狼的腹中餐。
想到这些,萧子衿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若是拖着他一起中跑,没准两人谁也跑不掉。相反,离下忽延吸引狼群的注意力,萧子衿逃出生天的机会却会大大增长。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想,管自己逃跑都是上上策。萧子衿向来精明,能在短时内权衡出利益的轻重,但不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她却脑子发昏,将忽延的一只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道一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