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第一次看到宋爸求人,也是宋第一次看到他在大庭广众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那之后宋爸什么都不干了,就是到处找人找名医,进口药,造血干细胞移植之类,只要听说有效,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去试一试。医院换了好几家,各种治疗都试了,效果还是不明显,几个月下来,宋就没见他咽下过什么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圈,皮带都宽了两个扣子...
宋妈这些年就没吃过苦,受过累,这病着实让她越来越煎熬。尤其是爱美的她日渐憔悴昏沉,有时候难受起来就不让宋爸进来看她,宋知道,她想在爸心中一直是美美的,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宋妈说就当是替宋爸还债了,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也许自己过得太舒服,天都看不过去了,把上辈子的福报都花完了,所以阳寿来补...有一次她悄悄跟宋说,最担心的还不是宋,是万一她真的走了,你爸可怎么办啊,这糙汉子可别乱来啊...
原来宋以为他这个vip观众看的是一场喜剧,谁知一转眼,喜剧变成了悲剧,百般滋味,个人尝。
拖了一年,她还是去了。
彻夜守灵的时候,总看到宋爹在一个人喃喃自语,好像在跟妈对话似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拿头撞墙。看得众亲友胆战心惊,生怕他冲动。
好在宋爸最后也没做傻事,但那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什么都不想做,成天拿着宋妈生前的衣服,物件闷在房间里,吃饭也不好好吃,就是喝酒,宋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要好好打扫整理一番,心里难受得很。
祸不单行,那一年,2004年,全国严打,宋家所在的这个小镇的地下赌场还是被告发了,小赌场被当场端掉,宋叔叔作为代理老板被刑拘。开赌场,肯定要坐牢的。
宋爸听说叔被抓了,主动自首扛了大头,所幸小镇小,平常也确实没做什么坏事,抓不到什么实证,上下斡旋下,最后叔判了一年三个月,宋爸判了两年。
很多年后,一切都过去了,看着已经习惯喝茶念经晒太阳的慵懒老头子,宋突然想起一个疑问:爸,妈当年说了什么遗言啊,当时我不在场,你也一直不肯说。
老头子神色一下变得柔和起来,略带窘迫地说:“你妈走之前回光返照,突然眼睛很亮,无比发嗲道,我想听你唱段越剧,好不好~
我当时很为难,我哪会唱越剧这种玩意啊,也只能硬着头皮唱了一句最常见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过我唱的是——天上掉下个好老婆,似一朵轻云刚出岫...然后我就说真不会唱了。”
“这样哈,那妈怎么说?”
宋爸的的嘴角是笑着的,眼角却开始渗出了泪。他说:
你妈就一直笑个不停,最后说了一句
“真难听。”
宋说到这里,咖啡馆里已经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