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走了何七七却迟迟不愿意回来救她。
原来,他是希望她死的。
五年相互折磨,他也该倦了,她突然觉得很累。
四周火光冲天,热浪灼伤了她的皮肤,浓烟让她的意识渐渐昏迷,她知道人最后都逃不了一死。却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样绝望又无助。
这样大的火,想必死后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她将脸靠在桌案脚上。将脸埋在双臂里。就算留了全尸,他也不见得愿意去敛她的。既然活着时不愿相见,死后也必定不愿意与她同葬陵寝。
那就让她随风散了吧,茕茕相对,对影成魔,这一生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曾颖自然没有死在那场火中,倘若她死了也不会有今日慕皖听得这场故事。
故事里曾颖被救火的宫人救起,救起她时她的已经被火烧得扭曲。手臂上燃着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双圆节的一场大火,曾颖失去了左臂,何七七毫发无损来探望她时。被她着人拦在了门外,她在门外跪着哭了许久曾颖都没开门,后来她搬离了原来的院子,住到了府上最角落的一个院中,一把锁锁死了与萧尹的恩怨。五年内她再也没见过他们,因终日郁郁成疾她原本模糊的视力衰退的厉害,到后来即便是两两相对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而何七七在这五年里不仅生下了世子,还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大家人和和美美的样子将她的处境对比的愈加凄凉。
这样的日子真是很无望,然而她却还活着,作为世子正妃一直活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还要与他们葬在一起。
“我病了这些年却一直没能丢了性命,原以为生已够难,却不想死更难,这些年我浪费了他不少珍惜药材,但吊着的这一缕命我早已经不稀罕了。”她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末了又睁开眼看着慕皖道:“晋国王室有令,后妃自戕是极耻辱之事,要连累族中满门,我与他之事本就不该牵扯太多人进来,可这些年我真的是活得太累了,再多一天都是煎熬,或许等我们同到了幽冥鬼蜮与他饮下一碗孟婆汤,这场孽缘就能真正终了了。”
慕皖听得这一席话,明白她本意是想让她为她找个死法能死得名正言顺,想到她与何七七之间的恩怨,慕皖对她道:“我可以假意是何七七派来的杀手,为了坐正王妃之位才要杀你,这样如何?”
曾颖笑了笑,摇头:“五年前我迁居别院时就将世子正妃头衔让给她了,她那时坚决不要甘以侧妃自居,又怎么还会做出买凶杀人的夺位之举。”她顿了顿,又道:“况且这是我的事,不想拉上她,这些年我想得清楚,虽然这一切不幸都是从她出现开始的,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我和萧尹无缘,注定了要不得善终的。”
慕皖为她的通透不由一震,再度审视这个女子时,她有种奇怪的感觉,直到她离开曾颖的院子被带到了另一处安歇,还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当晚她又做了一个莫名的梦,在梦中看到了一些曾颖不曾言说的过去。
梦里是一副奇怪的陌生场景,她站在一栋临水的木屋前打量着面前青泠泠的河水,忽而听到有马车轮碾过的声响,回头时便看见了一辆马车向她疾驰而来,她下意识的向后闪开了一步,马车直直朝她而来,却是穿身而过停在了木屋门口。
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红衣少女,伶俐的站在车下向屋中张望,慕皖微微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那少女像是看不见她一样径自从马车上取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对着木屋喊:“七七,七七,快出来。
慕皖看见了一张生气盎然的年轻脸庞,柳眉杏眼,正是十三四岁时的曾颖,她话音刚落便从木屋中传出一阵急促脚步声,随着一声“来了来了”,一个穿淡蓝色衣裙的同龄女孩从屋中跑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与曾颖一般无二,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水样的柔情。
原来她就是何七七,曾颖同胞的妹妹。
ps:
纷繁往事,浮游春水,指尖沙灭。——《一顾倾城色》之“指尖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