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选?”
顾云琢愣了一下。
才想起,来年正是大选之年,按例凡是五品以上的朝廷官员,家中有适龄未有婚约的女子,都要送一位进宫参选。
像顾家这样的人家自是逃不掉的。
但她家么……进宫这样的好事,自然还轮不到她这个备受排挤的庶女。
她完全不用担心。
而且,她也不适龄。
倒是周绮,原来她所说的投奔姑母,是想要进宫待选?
“原来周姐姐是要做皇妃了。”
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周绮听了,有些恍惚,饮了一杯丫鬟准备的果子酒,淡淡地道:“你虽是庶女,可到底出自名门,清河顾家的女儿,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名头,自然不用巴巴地去争去抢,可我,商户出身,原本就不该奢望那高墙之内的风光。”
周绮顿了一顿,心中莫名一酸。
“只可惜,周家出了一位侯夫人,这位侯夫人的夫家出了一位太后。不管是卫家,还是周家,要延续这一份荣耀,就必得要家族的女子前仆后继,踩着前人的肩膀,脱胎换骨、百炼成钢。”
原来周绮已看得这般通透。
顾云琢只得长叹一声,“农庄有农庄的闲情逸趣,京城有京城的姹紫嫣红,只日后,周姐姐进了宫,咱们姐妹怕是一辈子不得相见了。”
说到这里,二人心头都添了愁绪。
周绮犹豫了一下,道:“铺子的事情,我都交代给二哥了,你有什么事。就差了身边人去找二哥的小厮小禄。”
顾云琢低头思索。
与周绮的二哥周绪打交道,到底不比周绮方便,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与外男有了牵扯,到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而且,将来周绮一旦为嫔为妃,周家就是外戚。
她多多少少也要考虑一下顾相爷的立场。
顾家与她,虽然并无骨肉情谊。但。却荣辱与共。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周绮将顾云琢的迟疑看在眼里,叹道:“二哥也说了。此时此刻,周家确实不宜与顾家有任何的牵扯,你的方子……”
“就卖给你吧。”顾云琢笑着打断她。
永定侯的立场就是周家的立场,他们是坚定的太后一系。而顾家自诩为忠臣,首要是忠君。
不管小皇帝能不能亲政。顾家都是保皇党的中坚之士。
若是不涉及朝堂,仅仅就在清河县,两个小姑娘还能够保有纯粹的友谊,可周绮一旦进宫。她所代表的就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周家以及永定侯所处的利益集团。
就算此刻,顾云琢要将方子拿回去。她也不会说什么。
有了方子在手,何愁找不到更好的合作人?
但顾云琢却要轻易将方子卖给她?
“你要多少银子?”要知道。按照先前两人说好的,携了方子入股,最不屑也有个五五分成,一年下来也总有个一二千两银子的收入。
若是卖方子,日后的入息就全都与她无关了。
而且一次性,周家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她要卖就只能贱卖。
顾云琢笑道:“若是姐姐认为值得,就卖二千现银,另外,我还再要一成的利。”
这一下,连周绮都弄不明白了。
既要一成的利,何不索性占了五成股?这样一来不仍是合伙开铺子?
顾云琢轻笑出声,随即收敛了笑容,认真道:“日后周姐姐远在京城,及笄、出嫁,我都没有办法到贺,只能备下这份贺礼,聊表心意。”
一成的利?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虽说周家并不缺钱,但周绮不同,周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送进宫里,若是得到皇帝的宠爱,封为妃子,周家得一助力,自然少不了她的用度,但设若从此后籍籍无名,淹没于深宫内苑里,时日久了,亲情淡薄,终究会沦为弃子。
但若是她手里握有周家铺子一成的红利,便是老来也不愁没有银钱傍身了。
周绮闻言,低下眸子掩去眼中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与顾云琢不过是萍水相交,比旁人略微投契些,她便肝胆相对。
说起来,反而比自己这个商户的女儿更有千金散尽的洒脱与魄力。
周绮虽然并不如顾云琢通透,可也并不傻,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让人既无奈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就多谢你了,等我回家,就让二哥哥拟了合约,再去找你。”周绮舒了一口气,说完这些,她觉得自己和顾云琢的关系又更加亲密了些。
此生,有个人这样明白自己,懂得她的委屈和迁就,遥远的京都,未知的一切,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她将手中的小半坛果子酒为顾云琢斟满,心中忽觉豪情万丈。
此去经年,相见无期。
唯一醉才不辜负今日这良辰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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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然下起雨来,起初还是轻微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雨下得大了起来,哗啦啦像从天上泼下来。
顾云琢喝了小半坛梅子酿酒的果酒,已有些薄醉。
此时置身陌生的农庄,躺在陌生的床上,有种置身小舟的错觉。
老船夫、血腥味、清甜的酒香……
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如汹涌的浪涛一般席卷而来。
她一惊而起,窗外,风雨大作。
她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在周家农庄。
但心,却跳得厉害。
外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动静。
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