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丽!
平川忽然意识到,寒蕊好象,从头到尾都只认定了一个周秀丽,她似乎,对李修竹的存在毫不知情。不然,在那样绝望和愤怒的情况下,她提及的,为何只有周秀丽?
他望着地面,惨白的颜色,觉得有些恍惚起来。她似乎,还蜷缩在雪地上,薄而透明的背,象一块晶莹的冰。
她就这样,伏在雪地上痛哭,哭他的无情和冷酷。
他缓缓蹲下来,轻轻地,伸手,想去拉她。可是她薄薄的透着光亮的肌肤,象雾气,他的手指,穿过她飘渺虚无的身体,落到了雪地上,透心的凉意瞬间从指尖传递到他的心尖,直入骨髓,忍不住,就是一个寒噤。
一瞬间,一股香气浮起来,是的,就是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好闻的香味,从鼻子沁进来,让他的心不自觉地一软。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其实挺喜欢。
默默地抬起头,望向暗灰色的天幕。
“我牺牲了一切来爱你,身份、尊严,难道就是换你如此对我吗?”她伤心的声音在回荡,渐渐地淡去,渐渐地远去。
他怔怔地蹲在那里,体味着她的悲伤。忽然,肩头落下一件外套。
“雪地里冷,别站久了。”是母亲的声音。
他站起身。
母亲细微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暗示:“你,还是准备睡书房?”不等他回答,郭夫人的眼睛,直接望向正前方,那是东厢房,黑洞洞的没有一点生气。自从寒蕊离开后,就没有住过。
郭夫人象是自语,又象是在对平川说:“让周秀丽呆段时间就走吧,这次对瑶儿,又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平川斜眼瞥了母亲一眼,没有吭声。
“怎么这次,你还是没有动用东厢房?”郭夫人笑得很是心满意足:“你其实,是很懂娘的心思……”言下之意,仿佛铁定了这东厢房,是要留给瑶儿的。
“别去动那间房,”平川默然道,一瞟母亲,那头又是变了脸色,于是补充道:“你不觉得,那间房子,不吉利么?”
郭夫人顿了一下,反唇相讥:“那今天做新房的这间,不也一样?!”
他根本不想回答,抽身而去,直入书房,反手将门掩上,径直走向书桌,坐下来,拉开抽屉。
一方红红的丝帕,静静地躺在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里,他略微低下头去,鼻子凑近一点,闻到了,就是这熟悉的香味,从他把它从雪地里扒拉出来,它就一直,带着雪的冰凉。
他伸出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门轻轻地响了一下,秀丽惊起身,一眼,就看见平川,她胆怯地,喊道:“平川哥——”
“我去处理了一点事情。”他微笑着,解释道:“让你久等了。”
她娇羞地一笑,脸色如释重负,倏地,想起什么,匆忙从脖子上拉起一段丝线:“平川哥,你看,你送给我的玉佩,我一直带着呢……”
他依旧微笑着,看了一眼,轻声道:“累了呢,睡吧,明天一早,还要送英霞的。”
这是御赐的新娘,他虽然不爱,却也不讨厌。一直以来,秀丽就是以英霞的玩伴、邻家妹妹的模样出现,他也当她是妹妹,哪里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妻子。跟他印象中曾经那么完美的修竹比起来,秀丽是有差距,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户小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也是知书识礼的淑女。在他心目中,修竹的雕像破灭了,作为补充,严格来讲,秀丽还是蛮不错的。
虽然,虽然他不爱她,可是,这是命。他不得不承认,在看穿了修竹的嘴脸之后,对于这些官宦小姐,他开始心有余悸了,不过秀丽,他很了解,这是个老实人,温顺,还有些怯弱。他对秀丽,总体来说,是有好感的,更何况,这是寒蕊的心意,她想让他快乐,不想勉强他的意愿去娶瑶儿,她做到了。
秀丽,也是喜欢他的。因为自己的无情和冷酷,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寒蕊,何必,再来伤害秀丽。那些曾经发生在寒蕊身上的悲剧,都应该随着寒蕊的离去而结束。平川想,就这样吧,好好地跟秀丽过日子吧。所以,他放弃了书房中的独眠,选择回到了自己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