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抚上女儿的发,细声道:“父皇,要把你嫁掉……”
寒蕊默默地低下头去,父亲,终于是要把她抛弃了,那夜在正阳殿里说的话,不是气话。她绝望而凄凉地意识到,这个皇宫,的确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父皇还跟从前一样爱你,”皇上抬起寒蕊的下巴,看见了女儿无助的眼神,陡然间心碎,眼眶一红,轻声道:“不要怪父皇,父皇不想赶你走,只是父皇太虚弱,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你,父皇,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走了,谁来照顾磐义……”寒蕊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会死掉的……”
皇上轻轻抬手,压住了女儿的唇:“不,父皇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已经疯掉了,自己照顾不了自己,不会有人管他的……”寒蕊咬了咬嘴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源妃不会放过他的……”
皇上长叹一声:“心心,相信父皇,就算磐义已经当不了太子,将来的太子,也必须是父皇确定,会对他好的兄弟……”
“你和他,是婉仪留给朕唯一的骨血了,”皇上潸然泪下,低声道:“父皇,无论如何一定保你们万全——”
寒蕊怔了一下,忽一下泪如泉涌,她抽泣着,抱住了皇上:“父皇……”
“嘘!小声点!”皇上紧紧地抱住女儿,轻轻地耳语:“你要相信父皇,在你母后的事上,父皇一时疏忽,才酿成大错,如今情势微妙,父皇必须小心行事,你乖乖听话,先行出宫,现如今,外头比宫里安全……”
皇上扶住寒蕊的肩膀,低声叮嘱道:“源妃一直拿你嫁人说事,明里也没什么不妥,父皇在没规划妥当之前,不想跟她起冲突,就怕她狗急跳墙。因为朝上,她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此时不能硬碰硬。父皇知道你不想嫁,但又一直没想到好的地方来安置你,原想送你去寺里,又没有理由,这次她提出来,父皇就应了。你就顺坡下驴,去余太尉家,到了那里,你是公主,强硬点,他本就胆小,估计不敢勉强……”
呵呵,皇上忽然笑了起来:“这赐婚的圣旨只怕已经把他吓了个半死,父皇相信你有办法的,就弄个假成亲,等时机成熟,父皇再接你回来……”
寒蕊点点头,顾虑重重地问:“那,磐义呢?润苏呢……”
“等你走了,父皇就全心全意为磐义谋划了……恩,也是想送出宫的……”皇上沉吟道:“你去了余太尉家,住几天,就借口想润苏,接她过去陪你,润苏过去了,就赖着别回来,父皇这里,自然想办法糊弄源妃……”
寒蕊忙不迭地点头,忽然又说:“等磐义出了宫我再接润苏,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心心啊,学会动脑筋了。”皇上微笑着颔首:“照你说的,去吧。”
寒蕊起身,皇上又默默地拉住了她的衣袖,竖起指头,轻轻地在唇边“嘘”了一声:“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她望着父亲璀璨一笑,翩然而去。
皇上默默地靠上软枕。他真的很累了,日渐虚弱,但他还必须坚持下去。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的孩子,也为了他死去的皇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内宫、朝廷,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
可惜了,我的磐义,你怎么会疯了呢——
这太子的人选,我该选谁?
胸口一阵绞痛,皇上无言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皇后的笑脸掠过眼前,他默然合眼,一行清泪,无声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