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你怎么了?”她又叫一声,似乎有些担心。
他根本没有兴趣答话,只默默地看着,她到底,会怎么做。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伸向盖头,手指触及穗须,却又迟疑着缩了回来。反复了一次,最后终于一狠心,扯下了盖头。
她看见了正坐在堂中间的他,急切地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她一把抓住床杆,眼睛,却看着他。几步跨过来,全然不顾忌仪态,上下好生放肆地一端详。柔声问:“你没事吧,喝多了是吗?”
此刻想起她当时的温柔,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可是当时,他就是如此的漠然。
她伸了手来摸他额头,她还无视他的冷淡。无事人一般,要他给她捏捏脖子。
其实,她是知道的,她却什么都装傻,只是那重新盖上,想他亲手去揭的盖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企盼。
他决计是不会去揭它的。她只能傻傻地,给自己一个台阶。
大喜之日,百无禁忌。若有他法,她何须,百无禁忌?!
他冷酷地用一个“将军”的称谓,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她是一个公主,在他面前,却如此卑微。
他陡然之间,又听到了她那细细的声音:“以后你会喜欢我的。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满屋子红艳艳的颜色,这是属于她的颜色,而她在邂逅他之后,彻底地走进了生命的严冬。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告诉她,她穿红色,真的很漂亮。
寒蕊,对不起……
他徐徐地起身,走向新房之外。
秀丽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后悔进了她的洞房。他想把曾经亏欠寒蕊的,补偿给秀丽,却没想到自己因此而陷入更深的愧疚。
他觉得自己,因此而更对不起寒蕊。
为什么?
因为,他不曾为她坚守感情的底线,就象,他曾经为李修竹坚守过的那样。
“哐”的一下,门动了,却没有被拉开。
母亲,竟然从外面,把门给锁住了。
平川默然片刻,抬起一脚,就是一狠劲,将两页门踢了个支离破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平川!”郭夫人闻讯,在拱门处拦住了儿子:“你要到哪里去?”
平川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今天是你的大婚之夜,你把新娘一个人丢在房里?!”郭夫人厉声指责。
平川停顿了一下,冷冷道:“我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我也跟你说过,以后,再不可以有任何的要求。”
郭夫人一怔,猛地一下,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你早想好了?!你盘算我?!”
“是你逼人太甚。”平川漠然道。
“我逼人太甚?!”郭夫人怒道:“难道我逼你,更甚于寒蕊?!”
平川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凛声道:“别跟我提她!”
不可以提她,提一下,便是痛。
他一抽身,进了书房,将门重重一合,从里面栓上。不管外面将要发生什么,都跟他无关。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却触碰自己轻瓷一样的记忆。
锦盒里,那绯红的丝帕,熟悉的香味,淡得,就要接近空气。
他捧起了丝帕在掌心,埋首下去,掩住了整张脸。
寒蕊,我到底要怎样来照顾你?才能让你不再忧伤,不再苍白,不再惊心恐惧地生活?
他的心痉挛着,如刀绞一般。
寒蕊十天之后就要嫁给老太尉了,而他在这乡野之中,既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也不能为她做点什么,更没有机会眼睁睁地目送她出嫁。失去了兵权,他是无力的,也是无能的,或者说,他什么都不是。
可她,还是那么的傻,象一张白纸,坦陈在所有人的面前,对任何一点外界的伤害都无能为力。
理智在提醒着他,不能有任何的动作,一旦他表现出一丁点的急迫,都足以引起源妃的警惕,全盘计划,都将成空。但他,却有那么一种冲动,什么都不管了,骑上追风马,直奔皇宫,带她远走高飞,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哪怕他知道,她抛不开这一切。怀着对父皇病体的挂念,怀着对弟弟疯病的愧疚,她永远都不会快乐。
哪怕,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象从前那样快乐了。
他还是,想带她走。首先,她必须安全,然后,才有可能快乐起来。他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尽他全部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