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很安静,但平川的心并不平静。他很清楚地知道,寒蕊真正想说的是什么。的确,她变得聪明了,因为自始自终,她都没有把话挑明,只是意思很明显而已。显然,这番话她思量了很久,甚至演练了很多次,终于在今天鼓足了勇气说出来。他不认为她叵测,尽管他知道,这只能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证明,她的屈就和讨好是有目的的,同时也从另一个方面表示,她对他,确实已经没有了感情,剩下的,只有利用。虽然这令他有些悲哀,可是他更多的,是心痛。
因为失去了庇佑,她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因为失去了爱情,她开始用心机来笼络人心;因为有求于他,她才会,如此的卑微谦恭。她越是变得智慧,就离单纯越远,这是他多么不愿意看到的呀。他以为,凭自己的能力,他能给她一切,让她能保持一如往昔的快乐和简单,可是,他终于明白,做不到了。她以他惊异的速度成长,也以他惊异的速度消沉,她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多么怀念她晒着牙齿的憨笑啊——
没有了依靠,她必须学会思考,每一次的思考,都让她更加的痛苦和深邃。可是,他空有一身的力气,却只能是看客,被她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在她不可言说的悲伤中,承受无可复加的心痛,不为她知,不为人知。
他轻轻地,拉开抽屉,默默地望着那锦盒,少顷,打开,一方红红的丝帕,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红得喜庆耀眼。他再一次,将这抹殷红温柔地托在手中,用拇指。轻微地抚摩着,丝的柔顺,微凉的感觉透过指腹,停留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声沉沉的叹息。
心心啊……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丝帕,凑近鼻子,深深一吸,那淡淡的香味,就如同一股安神剂,瞬间便抚慰了他孤独而沉重的灵魂,冷冷的温馨,带着清灵的快乐,仿佛,这香味中。残留着她曾经的欢笑“嘻嘻,平川……”
甜蜜悄然涌起在心底,他无声而温柔地笑起来,但苦涩,也随之浮现。他缓缓敛去笑容,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可以,象从前那样,再爱我一次呢?
你的爱,是尘封了,还是,消失了?我不相信。会一丁点也不剩。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我都要让你,重新再爱我一次。
上天,请赐于我力量吧,给她一切,让她快乐。
他低下头。细心地,将丝帕叠好,小心地,放进锦盒当中。停顿了一下,他将锦盒翻过来。轻轻地拨动锁扣,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黄铜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长椭圆型、比鸡蛋略小的吊坠。他拿在手中,抚摩着,找到吊坠的边缝,想用指甲抠开,看看吊坠里到底有什么。可是拨弄了半天,同以往每一次一样,都是徒劳无功,任凭他如何使力,吊坠就是开不了。
他再次长叹一声,想起了那笑呵呵的和尚——
十二岁那年,他随母亲去外婆家探亲,坐在淮河岸边的石头上等船过河。
那天,过河的人很少,只有他和母亲两人。太阳很大,照着淮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因为等的时间太长,母亲靠在河滩的柳树上打起了盹,平川睡意全无,就信步在河边上溜达起来。忽然,他眼睛被什么光亮一晃,仔细一看,发现水下有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不假思索地挽起裤腿下了河,毫不费力就捞了起来。
一根黄铜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长椭圆型、比鸡蛋略小的吊坠,这个挂饰很有些年头了,仿佛是什么古董,黄铜上都开始泛起了陈旧均匀的黑斑,但是物件很粗旷,极有男人威猛的味道,平川一眼就喜欢上了,喜滋滋地擦干水,就准备挂在脖子上。
“孩子,这可是我的东西呢。”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怎么能随便用?”
平川回头一看,一个满脸憨态的胖和尚,正裂着嘴,望着自己笑。他手一摆,把链子放到身手,说:“凭什么说是你的?”
胖和尚笑吟吟地答道:“吊坠上有字呢,一面写着,勇者无敌,另一面写着,真爱不惧。你看是不是?”
平川不相信地瞥和尚一眼,背过身,将手紧紧地捂住了,再揭开一条缝,一看,无比失望,真的呢。他想了想,握紧了链子,冲胖和尚说:“多少钱?我买你的。”
“你喜欢?”胖和尚呵呵一笑。
平川一挺脖子:“你出个价!”
“你确定你喜欢?如果你不要,我还可以去找另一个……”胖和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哦,还有买主的,原来你是打算要卖的,不用麻烦了,就卖给我好了。”平川大咧咧地一摆手,干脆道。
“你确定,不后悔?”胖和尚的笑容,让平川觉得有些阴谋了,虽然有些疑惑,但他实在太喜欢这个链子,于是肯定地回答:“不后悔,我要定了。”
胖和尚忽然不笑了,说:“你要定了,却连这是什么东西都不问一下么?”
“有什么好问的。”平川不屑道,抬头望望胖和尚,却被他一脸严肃唬住了,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胖和尚说:“这是定缘扣。”
平川皱皱眉,不相信:“听名字,好像女人的东西,可是这个链子,怎么看,都是男人的东西呀。”
胖和尚不紧不慢的回答:“这是男人的东西不假,但只有一个女人才能打得开。两个人,一男一女,缺一不可,这东西属于带着它的男人,但必须由另一个女人打开,所以,它叫定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