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大太阳天,红玉把被子晒了个透,这回见太阳斜了,也就收了,一路搂着一路贪婪地嗅着上边阳光的味道,正无比惬意地享受着,忽然看见寒蕊白着一张脸,从长廊那头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管家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紧张的神色。
红玉不禁忐忑起来,她快步跑过来,在管家后脑悄然一问:“怎么了?”
“不知道,”管家说:“回来就好像失了魂,只下马车说了一句,什么五万对二十万,就不吭气了。”
红玉一抽,脚底的寒气刺刺地上来了。管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听点宫里的小闲话儿,而且还是找了缝儿的听。平川出征的事,可是热门的事,她自然也是人到哪里,耳朵到哪里,就是人没到,耳朵也早就探过去了。只一句“五万对二十万”,她就惊了神了,被子脱手跌在地上。寒蕊说的,一定是平川没带十万大军,只有五万,而对抗的,是二十万蒙古军,平川……死定了——
五万对二十万?红玉伸出一个巴掌,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再伸出另一只手,正反正反做了两遍,忽然不动了,就那样张着两个手掌,木头一样地站着,也失了魂。
这下管家急了,看看前边的寒蕊,又看看后边的红玉,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玉匆匆地来到前厅,堆上一副笑脸:“公公,公主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可能去不了宫里,等明天好些了,再说吧。”
公公只好起身。说:“昨不是还好好的,说好了今天早点来接她……”
“这三病两痛的,啥时候来。谁知道呢……”红玉嘿嘿地笑道。
“一点小恙,无妨。”话音刚落。寒蕊就微笑着跨进了前厅:“公公,我们走吧。”
红玉愕然:“公主……”
寒蕊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以为我还没起来,想替我偷懒是不是?”
红玉嗫嚅着,想说什么,眼圈却倏地红了。
公主,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寒蕊了。她把一切都埋得很深,却也从此离快乐更远。尽管她什么都不表露出来。可是红玉知道,她心里,还是深爱着平川。寒蕊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红玉无法知道她的心思,但是,红玉还是懂她。
天亮了,一望无垠的草原,已经是新绿遍野,生机盎然。平川和两个将军站在营地旁边的土丘上,遥望着蒙古阵营。
“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戚将军问道。
“明天的大战,要灭了他们的主帅培布堪。”平川默然道。
刘副将顿了顿。说:“培布堪很少主动出来迎战的。”
“我亲自给他下战书,他会来的。”平川说:“一刀之仇,他已经忍了几年了。”
“他虽然是个狂妄自负的家伙,却也很多疑。”刘副将说:“我看他不见得会来应战。”
“那就从后边推他一把,让他出来应战好了。”平川抬起手,断然一挥:“并灶。”
戚将军愣了一下:“开始不是为了唬他们吗,我们才做的十万大军的灶……如今他们已经损失了两员大将,我们干啥减灶呢?”
平川沉声道:“就让他认为我是狂妄自大吧,此举就是为了告诉他。只有五万人,我一样赢他……而且。他应该知道,五万对二十万。我就是想,用明天一仗来夺取全部的胜利。”
“倘若他不来,蒙军的士气就难振了,你这是逼他呀。”戚将军恍然大悟。
“不仅仅只是逼他……”平川用力地握住了刀柄,还要再逼一个人。
蒙古大营里,灯火通明,培布堪正在沙盘上布置战局。
“有信心吗?”一个声音从侧边的椅子上传来,培布堪回过头去,微微一笑:“请太子殿下放心。”
“你一定得赢!”那人抬起头来,是那木措不可一世的脸:“你若输了,本王亲自上阵!”
他站起身来,绝然道:“此一次,我不死,郭平川必死!”
屋里很安静,窗户敞开着,可以看见春夜里的星空,那么纯净祥和。寒蕊轻轻地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打开门,走上长廊。她缓步穿过长廊,踏下台阶,来到梅树旁。这是她曾经心碎的地方,如今,没有她的哭泣,只有平川栽下的这棵梅树。
他说,明哲方丈说,好好的栽,今年冬天就会开花。
可是她想,她是见不到这梅树开花了。
因为,她要离开郭府,她要把这个府邸让给别的女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她。也许,他爱的,真的不是润苏,甚至,象红玉、润苏和磐义调侃的那样,他爱的,兴许是她。可是,她还是要走。他爱不爱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爱上她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下场,她不希望,平川也没有好下场。尽管她有一百个理由恨他,但是,每到关键时刻,她还是不忍心。
小梅树也就半人多高,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镀满了银光。没有开花尚且如此婀娜,开满了花,那岂不是让人流连忘返。寒蕊望着梅树微微一笑,一棵树长成需要多长的时间,一个人的成长又需要多长的时间?毋庸置疑的是,都是一个艰辛的过程。就象她,在那么难熬的时光中,她无法自拔,可是回过头来再看看,却惊觉,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轻描淡写,而她,在经历过之后,真的长大了。
月光是这么的慈祥,让她想起从前的皇宫,有父皇和母后的皇宫,她曾经的家。现在,皇宫不再是她的家,而是磐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