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在泉水中浸得冰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埋头许久,才幽幽地长叹一声。回头看一眼平川,他仍在昏睡。她想了想,慢慢地摊开了自己的手,自己端详起来。
这是一双陌生的手,尽管已经解下了层层缠裹的布条,她还是看见了触目惊心的勒痕,布条可以减少网绳对手掌的摩擦,可是平川这么高大沉重,又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把网绳一部分绑在腰上,一部分握在手中,用肩膀拖,如今勒痕已经变成青紫色,布条边上一串串的血泡惨不忍赌。
她用手小心地摸了一下血泡,有些微痛,不知还能撑多久,这些泡,说破便破了。一想到破泡的痛楚,寒蕊嘴巴一瘪,又想哭,可是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硬是没有落下来。
哭有什么用呢?
又能哭给谁看呢?
她轻轻地褪下肩上的衣服,用布条沾水点了点肩上的青紫勒痕和血泡,然后,默默地整好衣服,缓缓起身。
不能在多愁善感地耽误时间了,还得赶爬两座山呢。
她从包袱里讨出硬邦邦的窝窝头,就着泉水啃了两口,然后往怀里一塞,站起身来。走向平川。
忽然,她眼睛一瞪……
不知什么时候,平川竟然已经醒了,他正无力地靠在小土坡上,脸色苍白,默默无神地望着她。
“平川!”她有些惊喜,却猛地也惊觉了自己的情不自禁,随即,有些赧然道:“啊,郭将军,你醒了……”
他依旧半眯着眼,望着她,无言。
寒蕊下意识地,将双肩的衣服又向胸口拢了拢,有些不自然道:“你,喝水吗?”
平川没有说话,只眨了眨眼睛。
寒蕊赶紧地,端了水过来,平川一口气,喝下了许多。
“你还吃点东西吗?”等他缓了一会气,寒蕊又问。
平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寒蕊欢喜地,将包袱拖过来,打开,小心翼翼地拿出油纸包,一只完整的烧鸡呈现在面前。她把他扶起来,靠上包袱,尽量让他坐得舒服一点,然后把烧鸡托到他嘴前:“吃吧!”
他狐疑地,看她一眼。这荒山野岭,哪来的烧鸡?
寒蕊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嘻嘻一笑,说:“那些埋伏的叛军留在屋里的,我把所有的,都扫了来……”说到忘形处,她又把牙齿晒了出来,笑得有几分傻气。
他斜着眼,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有些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这样笑?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不屑,笑容顷刻间淡去,只细声道:“你吃吧……”
这个时候,补充体力是首要的。黄澄澄的烧鸡虽然皮有些发干,但依旧香味诱人,平川终于抬起手来,一阵剧痛,加上体力不支,他的手臂骤然间落下,疼得一裂嘴。
她满是同情地望了他一眼,说:“你伤得很重,还是我来喂你吧。”
平川吃了半只鸡,喝了许多水,但见效并没有那么快,无论他如何努力,依然还是起不了身。就在他挣扎着,要从网里起身的时候,寒蕊伸手按住了他:“你安心躺着吧,我能行的……”
她终于,又拖着他上路了。
他在网子里,歪着头,斜望着她的背影。
这样地躺在网里,被她拖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堂堂一个大男人,一个军人,最后,竟要依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救助。他本该,是要保卫她的,到头来,却是被她所救。
寒蕊的背影,很固执。他看得出,她很努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极大的力量。这么几天来,他就是这么,被她如此拖着走过来的?平川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实,又由不得他不信。
她穿着农妇的衣服,有些宽松,但正是这样的装扮,让他从后面看上去,感觉她,真的,就好象一株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他心里,忽然涌起些异样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