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一年后,长宁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人。高个儿的那个还是云清,但她身侧的已然不见了当初的宝儿,取而代之的,是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一个大胖小子。
孩子白白胖胖,一双滚圆的眼睛盈盈发亮。许是没见过这份热闹,他两只白胖的小手不停的挥舞着,似要挣脱禁锢他的怀抱一般。
孩子扭来扭去,很不安分。云清下意识的瞧了瞧他的嘴角,忙从怀里抽出一方巾帕来,替他擦了擦。
“又流口水了,你难不成又饿了?”她小声咕哝着,擦拭口水的动作明显生硬,可那一双越发潋滟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宠溺。
她戴着一顶斗笠,且帽沿压得极低。穿过了几条街,便来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院落前。
轻叩门板,无人答话。又叩了叩……
“别敲了,高与不在。”一回头,青衣长衫,手持折扇的,正是萧漠然。
茶楼里,三人分别落坐。当然,大胖小子是坐在了云清的腿上。
“这是你儿子?”萧漠然喝了一口茶,十分淡定的问道。
云清一惊,没控制住力道,一口茶全喷到了他的衣服上,末了,还咳了几咳。腿上的大胖小子似是被吓到了,嘟起一张小嘴儿,做势就要咧嘴。
“别哭,别哭。”云清一边晃着他,一边安抚道。
可越说,那大胖小子就越咧得起劲,不多时,就“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云清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不知拿些什么才能安抚到他。
横穿出现一支波浪鼓,云清大喜,忙接过来摇了摇,大胖小子半睁着眼。想了想,还是咧开了一张没牙的小嘴,转悲为喜。
“谢谢。”云清朝着萧漠然粲然一笑:“你何时买的鼓,我怎的没瞧见?”
萧漠然一边极其文雅的用帕子擦着身上的水浸,一边淡淡道:“想你初为人母,定是不在行。我怕他哭。便在路上顺手揣了一个。”
云清咳了一咳。
“孩子他爹呢?”萧漠然问道。
“我也正找着呢,对了。刚才他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什么?”萧漠然拿着帕子的手抖了一抖:“这,这是你和高与的孩子?!”
云清摇着波浪鼓的手亦是一抖。鼓声没了,大胖小子又嘟起了嘴。云清赶忙继续摇。
“这是高与的孩子,但不是我的。她娘死了,我帮她儿子来找爹。”
“你说的可是那宝儿?她,居然死了?”
“正是。”云清忽然垂下头,方才还是一片潋滟的眸子现下黯淡了许多。
大胖小子不停的挥舞着两条莲藕一样的小胖胳膊,试图把那波浪鼓抓在手里。云清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却忘记了把鼓递给他。大胖小子不满,欲嘟嘴。云清俯下身,在他白馒头一样的脸蛋上轻轻的蹭了蹭。
沉了一刻,她低声道:“高与是去找宝儿了吗”
萧漠然抬眸:“正是。”
……
一年前,云清和宝儿被匪徒逼的跳了崖。
所幸二人挂到了一处树杈上,才保得了性命。
云清那一声怒吼。竟然冲破了离儿在他体内设下的封力,于是半月之后,她奇迹般的重获武功。
宝儿便没有这般幸运,她下落的时候,全身七处骨折,又没有内力护体,直是过了大半年。也没再站起来,且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其间她想过死,可眼见着腹中的胎儿非但没有受到丝毫波及,反而越发的活泼起来。于是她便绝了那心思,想着这定是上天给赐她的最后一份礼物,让她给高与留个子嗣。
挣扎了大半夜,孩子生下了,可她也精气耗尽,再没了一丝生气。
临行前,她郑重的将孩子交到了云清手里,眼里是流不尽的泪水。
云清亦是泪流成河,她紧紧的握着宝儿的手,不想去接那孩子。她总想着,我不接,你便不会死……
山谷里的寂静,模糊了岁月;山外的世界,却从未有过一丝安宁。
云清二人当日没有返还,高与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连连告假十日,外出找寻二人。可那山路之上早已被打扫一清,连马夫陈叔还有那辆马车,都被悉数推下了山崖,事情做得干脆之极,又岂能让高与抓住一丝痕迹。
萧漠然是五天之后才发现云清不见了的。在此之前,他显有踏足后院,所以,即便是三五天见不到云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倒是那一日,不知乔越从哪里得来的信息,说云清就在镇国将军府,于是他悲愤交加,气势汹汹的就要跑来拿人。萧漠然正愁掩饰不及,没成想,云清却很“配合”的不见了。
起初他以为云清是先得了消息,故意藏了起来,可十天后,二十天后,依然不见她的影踪,直到高与找他来辞官,他始才得知,这二人,竟是出了事。
他请高与喝了一顿酒,又放了他一年的假。二人达成协议:倘若一年后仍然找寻不见,高与再想辞官,他定不拦着。
那一夜,高与喝得有些高,他忘了对面是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兼大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女人都没了,你怎的还坐得住?要不然和我一起去找?”
萧漠然摇了摇杯中的酒,笑了笑:“宝儿是你媳妇,但云清可没说要嫁我,你先去吧,我在这里帮你看家,也等着她们回来找你。”
第二日,分道扬镳。高与背了个包袱,骑着一匹马,不知道跑向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