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由着昭轩的陪同,一起再去了趟素园,园中盎然不足清淡依旧,只是在她进到子逸灰飞烟灭扬尘逝去的那个院中,却诧异地发现了自己在风华山庄中四处都寻不到的那株牡丹花,赫然在不知春去夏近的百花中,华贵的气质却叫人觉得空落落地少了些什么,纵然是经了十年的风风雨雨终归开放,却早没了那个痴痴期盼它开放的人。
“这牡丹花怎会在这里?”昭轩见夕颜神色黯然地蹲身扶着那花枝,忍不住去问。
思及往事不禁落泪的夕颜,轻拭了拭将垂落的泪水,摇头苦涩一笑,只道:“因为这里才是它最想要尽现容颜的地方。”而到了此刻,她也终了然,这原本被移种到棠院中的牡丹花,必定是被苏灵薇给带到了这个院子里,若算算日子,今日便是子逸离去整整一月的时候,如此看来,苏灵薇虽心肠歹毒,却对子逸是一片真情真心,她知他一生中独钟这牡丹,即使是满腹的愤恨与嫉妒,却也为了叫他不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孤单,亲手将这牡丹栽在他的近旁。这番情意不得不让夕颜有所感慨,苏灵薇之所以蛮横跋扈,真真正正的是因她内心的软弱,她生长的环境使得她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免受伤害,这便也是一种悲哀。
“子逸!待诸事落定,我们便回来,免得你一个人在这深山中过于寂寥。”夕颜轻声呢喃着。
昭轩扶着她缓缓起身,微扬脸庞,朝远处天际望去,纵然是漫天的星子,也仿佛能够感受到子逸正遥遥望着两人,便恳情恳意道:“菩提!你放心,我会好好待颜儿的。即使我们两人只有这一世的凡尘与命途,我也会追随着她,再不叫她一人彷徨人世,如此,也不枉你为了我们二人的牺牲。”
夕颜只在一旁垂泪,不知该如何同那个熟悉却已然模糊的男子话别,她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想,子逸都是了然的,所有此刻。再真诚的话语都是多余,还不如彼此凝目沉默,心灵相知。
如此良久。两人才迟迟乘着俊铃离去,这骅骝虽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却实力不减,不出一个时辰,便马不停蹄地载着两人下了枫山出了池林城去。
身后城内的万家灯火渐渐息去。回想起到在这池林城内与枫山上的点点滴滴,不舍之情顿时萦绕心头,昭轩似看出了她的心事,轻缓了缓手中的缰绳,朝身前怀中的她低声道:“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夕颜似感受到他放慢了速度,微微笑道:“走吧!你这样逡巡着反倒更叫我心中不舍。方才我只是在回头望的时候想到,走得匆忙,都没有来得及同舅舅告别。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说了城中与山上萧家人的这些个变故。”
“去到长兴城中便能知道一切了。”昭轩轻声安慰着,又重新加快了马速。
一整日的日夜兼程,两人终于到了都城边缘,正在边郊客栈门前歇脚的夕颜,忽见昭轩又牵着一只马匹。缓缓而来,忙迎上去问:“哪儿来的马儿?”
昭轩目光瞥向一旁摔在木柱上的俊铃。笑着朝迎面的女子说道:“众所周知,你是萧家的大少奶奶,若我与你一同进到城中,难免要引出些流言蜚语,原本萧爷爷就是知道你我曾经事情的,若是传入他的耳中,我怕他会更容不小你,如此你又怎么有机会帮到萧家?”
夕颜眸中微微一动,些许感动,却也不禁为这才刚刚开始的分别倍感苦涩,便轻轻点了点头应道:“说得极是,那你我就在这里分别而行好了,待诸事妥善,再一同离开这城池。”
“颜儿!”望着她垂下的暗淡目光,昭轩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轻叹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我的离去,是建立在抛却责任的基础上,只希望我们的离去并不是逃避,而是满载着亲人们的祝福。”
夕颜抬眼望向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而后扬起唇角展露出笑容来:“我等着你。”
依依不舍中,尹昭轩这才蹬上方才刚刚买回来的那马匹,垂目望着昂首注视他的夕颜,柔声道:“你要好生保重,无论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都不要自己去硬扛下来,记着!如今你不再是一个人来面对这一切。”
夕颜满眼咀泪的点点头,哽咽之声难抑道:“你也是!凡事要小心。”
怕是再多停留一刻,便难以决心离去,昭轩转目望向前方通向不远处长兴城的路途,扬起手中的鞭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剩下夕颜一人久久站在原地,直到眼睁睁望着他进到人来人往的城门中,才怅然牵起拴在一旁的俊铃,缓身上马,并不急行,只由着俊铃一步步朝城中慢行而去。如今到了这样一刻,夕颜心中才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起来,她并不是怕萧家诸婶婶们的冷嘲热讽,而是担心那个一直都未往枫山中给她来过一封信的萧老爷子,是否还肯叫萧家将她容下。
思绪烦乱中,这原本长长的路途,却眨眼间便被行完,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长兴城城门处,抬目便能够望见潇洒自如的“长兴城”三个大字,这么熟悉,却又这么沉重。夕颜稍稍较加快了马步,却仍在行到热闹中被路上的百姓给识了出来。
“这不是萧家的大少奶奶吗?怎才回来?”
“听说是在池林城的深山中为逝去的萧家大少爷守灵,如今一月已满,便回来了。”
“看她那憔悴的模样,真是可怜,看来再赛若天仙的倾城之貌,也是抵不住失夫之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