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申显然是在处处让着她,却也似有些不舍,既知已经胜负分明,却始终不就此罢休,随着她一起,抬臂落子,仿佛这苍茫世上,只有相对而坐,无关诸事纷争的他们二人,彼此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安宁与相惜。
“如今是怎样?你为何迟迟不肯认输?”望着满满当当的棋盘,子岚终没了落子之处。
裴申抬眼望了望她,低声说道:“既然你那么希望我输,我便投降了吧。”
似原本稳稳欣然荡漾在碧波湖面上的一朵落花,被远抛而来的石子重重击落,子岚心中顿然一沉,却始终不敢说出原本的心思:“那就是了,还不快些走。”
“我需要回那飞镖。”裴申低目望着棋盘上盈盈闪耀的琉璃晶透的棋子。
子岚轻轻咬了咬下唇,唤道:“春儿!去把公子的飞镖取来。”
蓝色裙衫女子走到跟前,茫然地看了看子岚,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裴申,见胜负已定的棋局,这才恍然,却又不能违背自家小姐的吩咐,犹豫着小步进了子岚的卧房。
院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静,只那排放在两旁的蔷薇花枝依旧开的如火如荼,不知俗尘情浅情深、缘定缘落。一阵风翩然拂过,带着裴申身上淡淡的兰麝香气,朝子岚迎面而至,掀得她裙腰间绣花丝带垂下的流苏如燕翅般起伏,跃然而过,卷起落地的粉紫花瓣翻飞到遥远的天际。
子岚定定地看着它们愈行愈远。
“为何喜欢蔷薇?”裴申终于出声,唇瓣轻轻一动,却如深海传音般浑厚。
子岚转过身来,将那被风掀起的丝带用手指一点点抚顺:“喜欢就是喜欢,并没有什么理由的,我自明白事情以来,一看见蔷薇花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莫名而吸引,就是这样简单。”
“爱情其实也是如此。”裴申笑了笑:“你对同你青梅竹马的吕少爷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这话说的好笑,我对吕大哥只是如待兄长一般,怎会有这样的感觉?若是有那早就该有了,又怎会待到现在?”子岚无奈一笑。
“花儿,你喜欢,便可同它日日栖居,然而所爱之人,是你一旦松手,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再将他的心寻来。”裴申说得有些酸涩,让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讲出此般话来。
子岚有些许的感动,却依旧怅然道:“或许,就此错过一辈子的不单是我一个人呢。”
密密的脚步声近了,春儿已经手中捧着那丝绢包裹的银镖忧心忡忡地朝着两人而来。风中夹杂着女子衣服上的熏香与淡淡的花甜气凌乱了子岚不知所措的丝发。
“三小姐!”春儿慢慢吞吞地唤着。
却只见裴申犹豫一阵后,下定心般拿过春儿手中的丝绢,头也不回地便往门外走去,心中却是如同被高大厚实的提案堵住了源源不断的心潮涌动,满满的酸痛。他心中明白,即使在一起,他的无奈与责任也不允许他给子岚一个安稳未来,倒不如现在这样一了百了。
“裴大哥!”仿佛被人挖去了心中最紧要的一处,子岚有些情不自禁地追上两步,直直唤着。
裴申转过身来,已然恢复了平日狐魅的笑容:“三小姐!和我这种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还不如像二小姐一样识趣,远远地不要来**的好。”
“你!”子岚想不到他会突然变成这样,失落之感油然而生:“你撒谎!”却越是如此,她越愿意赌上自己的一颗真心。
微微一颤,裴申极力冷却内心的灼痛,唇边勾起的笑容多了些许轻蔑:“三小姐还真是多情的很,切不可把裴某之前的话当真才是,裴某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子岚像是正沉浸在一片自由天空的鸿雁,被人一箭穿心而过般想要就此滑落而死,以解这刺痛的寸寸袭来。她有些不敢相信,泪水早已滚出了热眶:“那你为何让落葵姑娘给我送那奇异硕大的紫色蔷薇,还让她讲是一个对我爱慕已久的人所送。”
紧紧握拳,裴申抑制住想要拥他入怀安慰的冲动,决然道:“那花并不是我送的,那日我只不过正巧经过那里,逗你说是自己送的,却没想到你如此轻易相信。”
听到这话,子岚禁不住浑身的凉寒,向后退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一面摇头一面落泪:“你说不是你送的!好!”说着,竟扭头朝那正开的烂漫无忧的蔷薇花奔去。
“三小姐!”一旁看得惊然的春儿,感觉到子岚此举的异常,忙向她跑去出声唤道,却已经晚了。
“啊!”伴着春儿悚然的尖叫,那花盆已被子岚用一旁用来围栽花枝的灰色石砖砸碎在脚边。
那陶盆一点点碎在地上,松润的泥土早已随着那束缚的崩裂而四散开来,末端的细细根须清晰可见,方才还开在枝头盎然迎春的娇花,顷刻间,如同被一场疾风暴雨侵袭,只剩下残妆素裹,紫白、淡紫、浅紫、亮紫、深紫、墨紫、等原本诸多递染的花瓣,一层层不分你我的混杂在一起,虽也是另一道风景,却全然没有了曾经视其如珍之人的欣赏。
只见泄愤后的子岚,又气又悔有恨又痛地蹲在那残花旁边,放声大哭起来。刚才那声响自然引来了院中伺候主子的下人们的好奇,纷纷赶来。
春儿见此,忙低声安慰子岚:“三小姐快别哭了,为了那样的男人不值得的。”却又不得不顾着其他下人的蜂拥,这才喝声对那些粗实丫鬟妈妈们令道:“都没了自己的事儿了吗?可别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