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水村几大姓,赵,李,杨三大祠堂,皆坐落在村东的山脚下,走上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
杨姓族人在村里繁衍生息,到今为止,也有大大小小的好几十户了,据说现有的将要被翻新的旧祠堂,是上上一辈中,一个姓杨的小地主出钱修建的,迄今已有了近百年的历史。
杨麦香跟着王氏迎着寒风,走到了杨氏一族的祠堂外,从外面整体看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庄严肃穆,有点类似于前世观光旅游过的小庙宇。
许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吧,大门都显得很是破烂,门板的木头上的红漆早已掉落,还有许多腐蚀的痕迹。
匆匆扫完了外围的样子,刚想抬脚往里走去看看,却被王氏一把拉住了,“干啥呢?不记得规矩了吗?这祠堂哪是你能闯进去的啊?凡是妇人,不满十岁以上的孩童,都是不准踏入祠堂半步的。小心被人看到了,告到族长那里去,拿族规来罚你,到时候就是娘也救不了你哟——”
杨麦香吐了吐舌头,真没想到就这破落户的小祠堂,居然也有这样腐朽的陈规,“我就是好奇,想进去瞅上一眼呗——”
王氏点点她的额头,嗔怪的说道,“好奇也得分个轻重,这祠堂哪是你说想瞅就能进去瞅的啊?娘要过去忙了,你是现在自个儿回家,还是跟着过去玩会儿?”
“我陪着娘一起——”杨麦香思索片刻,便摇着王氏的胳膊撒起了娇,来都来了,啥都没瞧见,她也不想现在就一人孤单单的走回去。
王氏嗔笑一声,便牵着闺女往祠堂后面的草棚子走去……
棚子是临时搭建而成的,里面只砌了两口简单的锅灶,还有一张破旧的长木桌,上面摆着今儿个午饭的食材。
王氏走进来的时候,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妇人,正蹲在背风口的地方择菜,见到王氏母女两个,便笑着抬头打了声招呼。
王氏搬了个小板凳,让杨麦香在背风处好好坐着,自个儿拿了桌上的几颗大白菜自觉的择了起来,间或也会开口跟身旁的妇人随意说上几句,“今儿个这风可真够大的,眼瞅着就得要下雪了哩——”
妇人姓黄,长得瘦瘦小小的样子,是杨长生在族里的一个隔了房的堂弟的媳妇,性子显得比较怯懦内向,此时听到王氏的话,便只埋着头小声的应了句,“是哩——”,便不再多言。
而王氏,亦跟她不大熟悉,从前几乎都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因此,两人便相对无言,没再随便搭话,只时不时的与杨麦香说上两句。
大约又过了两袋烟的功夫,四处漏风的草棚子里,才又走进来两个衣衫臃肿的妇人,王氏抬起头招呼了声,“望嫂子,利嫂子来了啊——”
眼前的这两个将自己,裹得跟个棉球似的妇人,杨麦香亦有些眼熟,似乎从前见过两次,仔细想想,好像就是那天清晨来登门要钱的啥子三太爷家的,两个孙媳妇。
一个是三太爷的长孙杨毛望家的,另一个是幼孙杨毛利家的,按着辈分长幼,算是王氏的嫂子辈。
瞅瞅她们这一身穿的,哪里像是来干活的架势,裹得那么厚实臃肿,手脚也施展不开啊?
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起那天那位阴阳怪气的三太爷,杨麦香便觉得可恨又好笑,大早上的就来伸手向着旁人要钱,竟还摆上那么半天的‘大爷谱’,最后还不是在王氏手上吃了个软钉子。
钱是一文没有要到,反倒把自个儿气的够呛,临走前还颤着把白花花的胡须,叫嚣着王氏没有体统,不知规矩,又大骂杨长生忘恩负义,自私又懦弱,赚了点银子就眼珠子朝天不认得人,不知道为族人做点事情……
听得杨麦香一家子都心里愤愤,当时,要不是大哥杨福平拉着,她真想冲上去跟这糟老头子理论理论,尤其想冲他一句,闲吃萝卜淡操心,有那管人闲事的功夫,还不如先把自家的事儿理理顺当了再说。
后来,也不知,那老头儿是咋地在背后瞎编排的,反正现在杨长生夫妻两,在族里的名声都不大好听。
此刻,眼前的这两个吊着眉梢,对于王氏的主动打招呼,丝毫置之不理,一副鼻子朝天长着的妇人,杨麦香看过一眼,也没有留下一丝的好感。
淡淡的坐着打了声招呼,“两位婶子好——”,连屁股都懒的抬动一下,自然人家也是连冷眼都没舍得给一个。
毛望家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手里挎了个竹篮子,里面放着今儿个中午烧菜用的一条子五花猪肉,一上来就扫视了一遍,后才颐指气使的发话道,“长生家的,你去挑上两桶水过来,把那些大白菜都洗上吧——”
大冷的天,偏一来就把自个儿当个啥领导似的,分派让王氏去挑水,无疑是来故意找茬的了,这极品的个性,还真是跟那三太爷不相上下。
王氏不想与她们随意起了冲突,反正也就只今儿个一天的活计,想想还是忍了气没有吭声,拎起水桶,跑去河边打水去了。
外头风大,王氏心疼闺女,便没让杨麦香跟着,却是让那毛利家的给使唤了起来,“丫头,过来把这些个土豆,都削皮干净了——”
杨麦香原本正缩着个脖子将自个儿团成一团来取暖,突然就看到面前站了个女人,单手端了个大簸箩,里面装着几十个土豆,吊着嗓子尖声吩咐起自个儿做事来。
杨麦香暗自翻了个白眼,只当自个儿没有听见,继续低着头作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