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在人的脸上生疼,杨麦香坐在自家新置办了没多久的牛车上,全身上下都裹在了厚实的棉被里,缩在王氏柔软的怀里,只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用来呼气吸气的俏鼻子。
晃悠悠的跟着牛车的节奏轻摆身子,身旁的小福全已经在这一晃一摇的节奏下,沉呼呼睡了过去。
四面的大风刮得极是恣虐,隔着一层厚厚的围巾棉布,都能清楚的听到它呼呼作响的叫嚣声,更不许给人张口的机会,猛一口冰冷冷的寒风呛进去,得难受大半天的时间。
因此,一路无话,大家皆没了谈天唠嗑的兴致,许久不曾出来,杨麦香眯着一双眼四处打量着外面的风景,冰冻的泥土小路两边,都是白雪覆盖下的一片,远远望去,全是白茫茫点缀的世界。
腊月已至,村庄里接连不断的风雪下过后的宁静,皆因着新年的即将到来,而变得喧闹忙碌了起来。
昨儿个刚过了腊八,王氏熬了一大锅甜香的红豆花生腊八粥,放齐了各种材料,一家子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听着外头的风雪飘落声,各自品尝享受了手里糯糯的甜粥。
早起停了雪,天确还是阴阴的沉着,王氏思忖了一番,总觉着这几日还有场更大的风雪要落,便决定趁早去镇上把年货啥的给置办了,免得后面的日子,万一来个大雪封了路,就不好办了。
杨麦香在家里闷了许多日,每天除了窝在炕上,真是闲的发了慌,也吵嚷着要去透透气,最后,干脆一窝蜂的熊孩子都带上,一家子出动了起来。
杨福平年纪稍大了一些,对于逛街买货啥的,也不感兴趣,主要就是过去给自个儿老爹看看摊子,打打下手。
所以,今儿个杨长生就没喊老二跟着,让他在家歇上一日,杨长林自觉无什么所谓,反倒是吴氏母子俩,听说王氏要去镇上采办年货,也跃跃着想要一起去凑个热闹。
偏车子的空间只那么大的地方,没法再塞下两个人,便被杨长林一嗓子吼了回去。
说起小叔杨长林,真是让杨麦香一扫先前对他一无是处的形象,意外中发现的惊喜,他也是身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哩。
就拿身下坐着的这辆牛车来说吧,从头到尾可都是人家小叔一人的杰作,也无人在一旁搭个手啥的,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摸索捣鼓着做成了。
虽谈不上多么美观大气,但结实牢固又宽敞,犹记得那日,小叔独自一人兴头冲冲的从后院拖来了木头,敲敲打打的一个上午,真就像模像样的完了工。
亲眼目睹了他在做活时全程的专注和认真,再加上前回才修好的那牛棚子,两次意外的发现,杨麦香隐隐觉着,自个儿似乎已经找到了埋没在小叔身上的才华。
事后,在王氏和杨长生的透话中,知晓小叔在木工活上的手艺,竟是无师自通,全靠自个儿的琢磨后,杨麦香更是觉得他在这方面有天赋。
自那以后,杨麦香便让自个儿老爹在镇上专门,给置办了一套木匠用的家伙事,杨长林得了那些工具,还真就上了心,每天寻着空当,就埋头钻研了起来。
一直以来,杨麦香都觉得自家小叔头脑灵活,只是性子比较懒散,没个定性,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
但,现在眼瞧着他一日日的,闷头钻研着那些木工活的劲头,果真是兴趣所在,全不似往常三分钟热度的样子,突然就对他生出了很大的信心,兴许以后可以将他往这条路上,引着发展发展……
城门将近,王氏出声将小儿子叫醒了起来,让他醒醒神,全哥儿睁开双眼,一张小脸上竟是迷糊状,瞧着十分的可爱。
“闺女,在发啥愣呢?”久坐着不动,王氏双腿有些麻木,抻着动了两下才缓了过来,见杨麦香一副愣怔出神样,便开口问道。
杨麦香犹自出神,也没大在意,随口脱出说道,“小叔做的这车架子,还真够好使的,结结实实的,也不会让人觉着特别颠的慌。”
“是哩——,先前谁也没想到,他还有这等的手艺。”王氏接了话道,有些感慨。
又想起那日车架子做成后,老二那显摆的性子,愣是拉着全家子老小都过来观赏,后来老爷子眼尖,瞧出那车子的木料,就是他们老两口堆放在后院棚子里,存着将来打棺材的木头。
当即就瞪了眼,也不顾忌小儿子那惹不得的炮仗脾气了,抄起地上的一根断木,就追着杨长林打了起来,口里声声大骂着‘孽子’‘不孝’……
杨长林估摸着也是自觉心虚理亏,那一日面对老爷子的穷追猛打,也没还手或辩驳,只最后实在被追的急了,才冲着老两口喊了句,“吵吵个啥啊,不就是几根破木头嘛,难不成现在被我用了,你们两个老的,真就发愁以后死了没棺材睡了?大不了以后等天儿好了,我再去给你们寻来补上就是了——”
话落,杨老爷子和郑氏都险些被当场气的倒了过去,郑氏就是个纸老虎的性子,虽气恼却也不敢发作啥子。
但杨老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气了个够呛,抚着胸口粗喘着大气,不管不顾的大骂出声,“你个孽障,当初就不该生出了你,天生就是来向我讨债的啊!这木料可是上等的楠木,你去哪儿寻摸去……”
瞧着他嘴唇都脱了色发了白的样子,显见得这回真是被气的不轻啊,王氏想想自家公爹平日里那雷打不动的性子,几乎就没啥能让他在意的,那日却那般的大动肝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