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颖低着头不说话,三太太叹息一声,知道她听不进去,也就不多劝了,又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好生约束了,免得她闯祸,足矣。
便道,“我的这些话你听不进去,将来总会后悔,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去吧,《女诫》多抄二十遍。”
唐曼颖暗暗撇了撇嘴,低头出去了。
三太太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说起来,她和她爹还真是像,都是心里定了主意谁说都没用的。”
唐曼瑗迈步进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母亲,什么‘谁说都没用’?”
“没什么。”三太太定了定神,“抄累了?快过来歇歇。”
唐曼瑗挨着母亲坐下,问道,“刚才林嬷嬷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三太太正要敷衍过去,就听女儿很是笃定地道,“林嬷嬷过来,肯定是祖母有事吩咐。”
三太太笑了,“你怎么就知道必是你祖母有事吩咐?不兴林嬷嬷过来坐坐说说话?”
唐曼瑗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写着“我才不信”,“祖母又不喜欢咱们,林嬷嬷没事才不会过来呢。”
三太太搂着女儿笑了一通,伸指戳戳她脑门儿,“你这丫头倒还有几分眼力劲儿。”
她原本不打算和女儿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不过想想,女儿也一天天的大了,就是不告诉她,她自己也会听、会看,就道,“还能是什么事,中午你大伯母那边的动静听到了吧?”
唐曼瑗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你大伯母那样的小心眼儿——这话你可别往外说——多半是她犯了糊涂又生出事来,你大姐姐二姐姐跑到敦本堂去惊动了你祖母,告了一状,刚才林嬷嬷过来就是说起此事,让把各房里积年的老嬷嬷们数算数算,年纪大了的,该荣养的尽早送出去荣养,免得一个个拿乔作势的欺凌主子,连带着带坏底下的人。”
唐曼瑗眼睛睁的大大的,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三太太笑看着她,“你怎么想呢?”见女儿没有立即回答,她也不着急。
唐曼瑗想了一会儿,“府里的老嬷嬷好多呢,曾祖母那边的也要送出去荣养么?”
三太太摇了摇头,“那些老家人,没有你曾祖母发话,谁也动不得她们。”
唐曼瑗瘪了瘪嘴,小声道,“还是祖母看咱们不顺眼么——咱们这样的小鱼小虾,收拾了有什么意思?”
“你不懂,”三太太叹了口气。
唐曼瑗眨眨眼,“母亲说了我就懂啦。”
三太太搂着女儿,轻轻叹息一声,小声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听过了,记在心里,可千万不能再跟第三个人说,就是你父亲,也不能告诉。”
见女儿点点头,很是认真的应下了,三太太道,“咱们是受了你老姨娘的连累了。你老姨娘这些年虽说在外头住着,却很得你祖父的宠,原本像你二伯和你爹这样的,若是在别人家,一辈子入不了族谱的也大有人在,偏你祖父宠爱老姨娘,硬是把你二伯和你爹接进府里,上了族谱不说,还给你二伯弄了个官儿做,要不是你爹无志于此,也早就披上官袍了。你说说,你祖母瞧咱们能顺眼么?我听你爹说,你二伯小时候不懂事,把你祖母恼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有你祖父护着,只怕早就被打发出去了。”
“你四叔是这安平侯府里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将来整个侯府都是他的,你曾祖母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了,平日里也看重你四叔,等将来她老人家……老了,这府里的事还不是你祖母和四婶说了算?你曾祖母手底下的人才不会跟她们作对,你祖母根本不用对付她们。”
唐曼瑗道,“祖母先前不是还处置了四婶的陪房?”
“你这小丫头!”三太太抱着女儿笑了一会儿,道,“你四婶才来咱们家多久?越是亲婆媳,越是得小心谨慎——”
“为什么?”
被唐曼瑗打断了话,三太太也不生气,“这些将来总要教给你,告诉你也无妨,我问你,做婆婆的是跟儿子亲近,还是跟媳妇亲近?做儿子的,是跟母亲亲近?还是和婆婆亲近?做媳妇的,是和婆婆亲近?还是和夫君亲近?——你好好想想,也不必现在就回答我,等想通了再告诉我也无妨。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四婶子——你四婶子这个人哪,打小儿就是天之骄女,说好听些是为人矜持,说难听些就是目空一切,要不,就凭她的出身,你祖母也不是个爱生事的性子,怎么就跟她过不去呢?做婆婆的总要调理儿媳妇,你祖母如今正调理你四婶子呢,只是你四婶子如今怀了宝宝,不能轻动,说出去也不好听,才拿她的陪房震慑一二。”
“你大伯、二伯、还有你爹,都不是你祖母亲生的,又比你四叔五叔年长,若说谁能撑起家里的事,就是不算上你二伯,还有你大伯和你爹呢——别看你爹整天养花逗鸟儿的,说起家计账,他可是得了你老姨娘的真传——你祖母怎么能放心?她是巴不得咱们这几房一个比一个没用,她才放心呢。”
三太太的这一席话简直是给唐曼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些东西她以前虽隐隐的觉察到,却从未清醒的认识到和自己有什么相干,最多就是在祖母和曾祖母那里得些冷待,分到的东西比江溆差些,但姐妹们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差别,想来这也是由于四叔还没有女儿的缘故,要真是有个四婶子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