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窗外照进来的光,香草将手中的丝线一股股劈开,曼春低着头,针下的猫耳已经初现雏形,香草伸着脖子看了会儿,欣羡道,“姑娘绣得真好,只怕我一辈子也学不来这样的本事。”
曼春瞧瞧她,抿嘴一笑,“看出来什么名堂了没?”
香草脸上一热,“我、我这上头笨得很,”顿了顿,看看曼春,又道,“再说没有主子同意,哪儿能偷学?”
与香草相处了这几日,曼春有些意外,要说起来,但凡能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大丫头,无不七窍玲珑、面面周到,就是那欺上瞒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也不在少数。这香草平日里针线不离手,曼春看过她的绣活儿,是个心灵手巧的,她原想着,香草是舅舅家的仆婢,便是点拨一二也无妨,不料来了她身边服侍,因为只有她和安嬷嬷在,安嬷嬷有时候又要去前院忙活,香草一天到晚的闲不住,端茶倒水、洗晒熨烫,从不假人手,曼春央人弄了些丝线来绣些小件打发时间,香草领了劈线穿针的差事,便一心一意的做好自己的事,根本就没有“偷师”的意思。
曼春问,“你前两天绣的喜鹊登枝的枕套呢?我看看。”
香草眼睛一亮,忙去将自己先前没绣完的一副枕套捧了来,曼春铺开一看,见枕套上枝叶花朵都绣得差不多了,唯独只剩下喜鹊还没绣,就问,“怎么不绣了?”
香草有些不好意思,“瞧见姑娘绣的鹦哥儿跟真的似的,我这样的针线哪里还拿得出手?不敢绣了。”
曼春见她针脚匀称,有的花瓣也用了套针,只是因着过于整齐不免显得呆板,就招手叫她凑近了,指点了几句。
香草听得入神,一时呆住了,盯着枕套想着曼春的话,半天没有动弹,曼春也不叫她,端着绣绷继续飞针走线,香草时而皱眉,时而嘀咕几句。
安嬷嬷进来,见香草坐着发呆,正要叫她,曼春食指抵在唇上,给她使了个眼色,问道,“什么事?”
安嬷嬷道,“我们爷回来了,说有事和姑娘说。”
曼春手里一抖,放下手里的针线就站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快请!”
“二哥,有什么消息吗?”
自从她来了孙家,心里一直惦记着父亲和姐姐,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原本说好了,父亲过两三天就来看她,她等啊等,等了四五天了,也没见人影。
孙承嗣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转身对门外道,“进来吧。”
门外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曼春惊道,“小屏!福慧!”
进来的正是小屏和福慧两个,她们垂着手进来,除了一身衣裳,其余一无所有,进来见着曼春,小屏稳重些,哽咽地叫了声“姑娘”,福慧一下子扑到了曼春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姑娘——你去哪儿了——”
曼春拍拍福慧,又拉拉小屏的手,“你们怎么出来的?大家都还好吧?童嬷嬷呢?”
福慧嘟囔了一句,“嬷嬷来不了。”被小屏一肘子打断了话。
曼春脸色都变了,她就知道,她出了事,别的人且不论,童嬷嬷必定是要受牵连的,忙问,“嬷嬷她怎么了?”急切地看向孙承嗣。
小屏连忙道,“姑娘别急,嬷嬷挨了板子,受了些皮肉伤,已经用了药,只是得卧床养着,因此才没来。”
“别的人呢?你们都受罚了吗?”曼春急于知道这些人是否安好。
小屏道,“几位嬷嬷都挨了板子,府里要卖了我们,是老爷和大姑娘给求了情,老爷把我们送到舅老爷府上,舅太太给请了大夫,说是得将养些日子。”
孙承嗣道,“舅舅如今不便出面,也不好过来,就叫人把服侍你的那些仆妇丫头都送到了王将军府上,我说你这边服侍的人不够,丁夫人问过你的嬷嬷,就挑了她们来陪你。”
曼春擦擦眼睛,感激地对孙承嗣一福身,“多谢二哥了。”
孙承嗣轻咳一声,微微侧身,“客气。”
安嬷嬷笑吟吟地插话道,“这下可好了,姑娘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的,如今你们来了,知道你们没有事,都平平安安的,姑娘也就能放心了。”听得福慧直点头。
安嬷嬷又对香草道,“你带她们去梳洗梳洗,再把后罩房收拾出来,一会儿我叫人给你们送被褥去。”
小屏因着屋里还有外男,看了看曼春,想要留下,安嬷嬷察言观色,问道,“姑娘?”
曼春笑笑,对小屏道,“去吧,收拾好了就过来,我还有话问你。”
香草便领了小屏和福慧下去了。
安嬷嬷去了一旁取茶叶泡茶水。
孙承嗣两手搭在膝上,如今天热,他身上一袭细葛衣裳,腰间系了根银鎏金腰带,看样式不像是时下新物,倒像是有年头的老物件,他头上只兜了网巾,瞧着有些随意,曼春在他家住了几日,知道他在家时皆是这样穿着,也不当他无礼。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和安嬷嬷,曼春急切问道,“二哥,我父亲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在唐家时,她们姐妹几个因一些小事就常常被太夫人惩治,又何况这次父亲冒险将她救出,坏了太夫人的打算?想到太夫人的脾气,曼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孙承嗣料到她会这样问,尤其这些日子天天等他回来都要问上一句,便道,“唐家在外头找了几日也没找着你,连王将军家都去查问过了,想来再过些日子也就罢手了,舅舅那边虽说受了些责难,如今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