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送走了卢管事和周嬷嬷,她一边叫人收拾着行李,一边盯着采办寿礼的事。
唐妍对于此事倒不怎么热衷,听说王氏要回京祝寿,就派了花嬷嬷去跟王氏说道,“我们太太实在忙不开,只好派人将寿礼送回去,舅太太要是不介意,便一同走,还请舅太太在路上照顾着些。”
王氏笑笑,“好说,只是时间赶得紧,走晚了恐怕就赶不上侯爷的寿辰了。”
花嬷嬷就问起安排车船的事。
王氏道,“已经叫人去找了,只是怕没有快船耽搁时间。”她笑了笑,李龄是市舶司的,往来官船商船的消息是最灵通的,“想请你家帮帮忙,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花嬷嬷道,“舅太太客气了,顶好能有到天津卫的快船,若是先去杭州再走运河进京,就要拖延不少时日,我们太太已经和老爷打了招呼,近日就有北上的快船,具体哪一日还得去问问,顺风走半个月就能到天津卫。”
王氏笑道,“有劳了——多亏有你们家老爷的面子,是什么船?我记得你们太太来泉州的时候就是乘得海船。”
花嬷嬷道,“比那个还快些,这是往京城送贡果的船,专供给宫里和各处王侯府第,年年都要送十来船去京城。”
王氏一听是贡船,就有些犹豫,“这送贡品的船……”
花嬷嬷知她是怕担干系,就笑了,“市舶司每年往京城送多少船的贡品?都是常打交道的熟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只是这样的船在路上行程紧,靠岸的时候少,太太是尊贵人,那船上的东西糙得很,吃的用的都得预备得齐全些。”
王氏就问她,“你们太太打算派谁去?”
花嬷嬷道,“家里有常往京城走动的,如今还没定下是谁,我来的时候我们太太正叫了人写寿礼单子。”
浩月见门口来了个专管传话的婆子,知道是有事,便不动声色的给屋里另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
那婆子答道,“刚才门上有人递了帖子来,说要请见太太,门上不敢自专,因此叫我来问一声见不见。”
浩月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她想了想,“你告诉她们,先领人去喝茶,太太这会儿正待客呢,见不见的一会儿再说”
花嬷嬷说完了事就告退离开了,王氏呷了口茶润润喉咙,问浩月,“刚才你出去是什么事儿?”
浩月看了看太太的脸色,“是外头门上递话进来,水月庵的庵主通明师傅上门请见,问见不见。”
一听是先前那个拿了她银子就跑了个没影儿的通明,王氏冷下脸来,“她来做什么?”
浩月不敢搭腔,过了一会儿,王氏道,“叫她进来吧,”她想了想,“等等——先不叫她,你去请大姑娘和二姑娘来。”
曼春的院子里自从天热了便沿着游廊立了一圈遮阳棚,几个小丫鬟闲来无事,便将小杌子搬到游廊里,挨墙坐在阴影里,跟着嬷嬷们学做针线,这里晒不着太阳,又不像屋里似的闷气,实是纳凉的好去处。
西厢房前的棚子底下立了口大缸,里头养了十几尾金鱼,红的白的黑的花的,这院子里的鸟和鱼都归了春波管,她就天天去花园子里掘蚯蚓,收拾干净以后剁成小段喂鱼,把那鱼儿喂得只要有人靠近鱼缸,就一只只浮上来等着喂食,很是喜人。
自从有了这缸鱼,花狸奴见天儿的往这边院子跑,一会儿工夫不见了它,就知道准是又来看鱼了,它常常爬到游廊的栏杆上蹲坐着,盯着水里的鱼儿一看就是半晌,连廊下挂着的鹦哥儿和鹩哥儿也不理会了。
唐曼宁的《百鸟朝凤》刚刚绣了一角,这块绣布她央了曼春给她染成淡淡的蓝色,近似月白,又比月白色浅些,颜色更明亮,染了十几块布才染出让她满意的颜色,姐妹两个头对着头,商量着如何将鸟羽绣得更匀称自然,丝线的颜色,手法的轻重,还有一些绣鸟眼和脚爪的小技巧。
唐曼宁自从成功的绣出了一只画眉,便着了魔似的天天盯着她的绣布,一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绣架前,偶尔遇到不知该如何下针的地方,才停下来想一想,歇一会儿再继续绣。
曼春见她这样,怕她累着自己,便时不时的去找她说说话,吃吃果子,或是拿了自己的绣品去和她商量配线用色,或是找本书去向她请教问题,总之是不让她在绣架前坐太久。
唐曼宁倒嫌她聒噪,“你让我安安静静的绣一会儿成不成?”
曼春便劝她保重身体,“一天到晚坐着也不活动活动,时日久了要伤身的。”
可唐曼宁却不在意。
曼春气道,“你不信,就去问问吴师傅,问问她们做绣娘的有几个眼睛好的?还有那坐得久了,累得伤了根本,年纪轻轻就没了。”
唐曼宁眼睛仍是盯着绣布,“我又不像她们要指望着这个养家糊口——哎,你说我这儿再套一层线好不好?”
曼春见她听不进去,从旁边抽了块布扑在绣绷上,威胁道,“姐姐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大哥去,让他来管你。”
唐曼宁见妹妹像是来真的,悻悻的起身打了个哈欠,“知道啦,那就歇会儿。”
曼春马上和她讲条件,“绣一个时辰至少要歇一刻钟,起来走一走动一动。”
唐曼宁只是哼哼两声。
曼春只好使出杀手锏,“你总这么坐着,当心回头坐成个肥肚子扁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