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的小武官赶紧道,“武爷别急,属下才去问过,要下船倒也快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都能下船了。”
被称为武爷的青年不满地哼了哼,却也没再多抱怨什么。
这青年姓武,名焱,祖父是京城八公之一的柱国公武太尉,因是勋贵出身,打小儿没吃过什么苦头,读书向来不走心,武艺也不出挑,等他成了亲,家里就安排他恩荫入了仕,原本没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想着给他个出身,将来子孙不至于太落魄,哪想他倒转了性子,渐渐上进起来,如今他是奉了上差南下采办贡品,在海浪颠簸的船上整整晃荡了近一个月,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回到舱室,他推开窗户远眺,见这泉州港往来船只甚多,不下于以往在各处港口所见,想到临来时家里让他给捎带的几封信,还有妻子蔚氏交给他的那几千两私房银子,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半晌,他喊了一声,叫了个身边亲信进来,“给你个活儿。”
那人躬身听他吩咐,他道,“你去准备准备,等到能上岸了,你就去打听打听,看这泉州港的贸易如何,什么生意最挣钱。”
等到武焱下了船,在驿馆住下,他安排的各路人马都撒了出去,有跟着驿官前往本地府衙投送公文的,有往各亲朋家里送帖子的,还有一些是被他派了出去打听市面行情的,就连身边的小厮也被他派出去了一大半,只留了两个伺候的给他端茶递信儿。
出去的人很快就都回来了,府衙和市舶司都派了人来交涉,各亲朋家里也都各自有了回信,武焱安排了第二天的事情,在驿馆里小睡了一会儿,便起来换了身衣裳,领着几个随扈——逛街去了。
他的行止和口音都不像是本地人,好在官话说得还不错,别人一看他的派头就知道是有来历的,只是这人是纨绔惯了的,别人就是有所忌惮,也多猜不到他竟是个官儿,只当他是哪家出来闲玩的少爷,他若是问起什么,因他言语随意,且不张狂,十次里倒有九次都能问着些东西。
武焱带着人在街上逛了半晌,走得饿了,就近找了家店要了桌酒菜,打算吃饱喝足再继续逛,他也是好热闹的,正经的雅间不去,非要坐在临窗处。
几个随扈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开了一桌,只是这些人毕竟带着差事,不像他似的慢悠悠的吃喝。
武焱喝完一壶酒,又叫了一壶,店小二殷勤地给他满上,他点点头摆摆手,等店小二下去了,才端起杯子,吱溜一口酒,又夹了一块虾肉放进嘴里,随意地往街上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怔住了。
他把筷子一扔就冲下了楼,几个随扈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跟上,走在后头的一个路过柜台时丢过去两颗银角子,道了声“结账”,就也追了过去。
武焱追了没几步,就把人给跟丢了,他沮丧地站在路中间,肩膀塌着,脸色很不好看。
随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那个付账的走上前来,问他,“三爷?你这是……瞧见谁了?”
武焱盯着街道的尽头,好半天才咬着牙冒出一句,“孙二……”
武焱是武太尉的嫡孙,京城有名的纨绔,读书不多,练武也只是三脚猫,偏他自视甚高,总以为“老子天下无敌”,别人看在他父祖的面上多避着他不和他计较。孙承嗣也是武将家出身,尤其他祖父的国公爵位还是守皇城拼来的,并不比武家差到哪里去,何况孙承嗣从小文武双全,十二岁就考上秀才不说,习武的本事也是打遍京城(纨绔)无敌手,武焱还比孙承嗣年纪大些,偏偏就是打不过他,回回被收拾得吱哇乱叫,哪怕带了帮手,也没能在孙承嗣手底下讨着过便宜,和孙承嗣打架(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是被孙承嗣打)总是输,输来输去,他心里虽然早就服气了,可面上还要端着。
孙承嗣还在京城的时候,武焱恼他恼得跟什么似的,可是等孙承嗣被逼离开京城,他又四下里撒出人去寻找,别人问他,他头一扬,哼了一声,“老子还没有把他打趴下让他跪地求饶,想跑?没门儿!”不但不许人说孙承嗣不好,哪怕只翻个白眼,或是说话让他不顺耳了,都得揪着对方理论一番,“你什么意思啊?瞧不上他?那被他暂时打败的爷爷我,你是不是更瞧不上了?啊——!”
如今他奉命来泉州采办贡品,竟偶遇孙承嗣,实在出人意料,不过,过了这些年他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楞头青,见追不上了,便暂时丢开手,打发心腹之人去顺着踪迹打探,他自己则忙起了差事。
沈凤和程孟星埋头跟着孙承嗣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沈凤看看身后的方向,微微皱眉,“武焱这家伙怎么来泉州了?”
程孟星最不待见这武焱,骂道,“见这他就没好事儿!”
沈凤看看若有所思的孙承嗣,道,“恐怕是他家里给他安排了什么差事……”
孙承嗣想了想,“他来泉州必定是要跟李、唐两家打招呼的,回头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提起这两家,程孟星脸就更黑了,“师兄,那事儿到底有没有个准信儿啊?”
孙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