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月暗,大街上空落落无人,前路渐渐有些恍惚了,身后的喊叫声断断续续的。方墨知道自己已是撑不了多久,她转了一弯后,扶墙连连喘气,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棵大树,树边系着一匹马。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方墨拖着伤腿过去,扯下缰绳,翻身上了马背。格桑其带的人已是将她团团围住了,长鞭卷到,她一把拉住,短匕飞掷过去,那人大叫一声倒地。方墨得了长鞭,狠狠一鞭子挥下,马长长嘶叫一声,直直立起,而后落地,一跃出了人群。
终于是脱身了,方墨紧绷心弦松解下来,死死抓了马鞍,一头伏了下来。
似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白雾森森,她走了良久都到不了头,周围明明有人声,却一个人影都不见,刺骨的冷,她身上穿得不多,心中急切想寻处人烟,于是便随着声走,那么大的雾,她走了良久。突而听到一个熟悉声音,便站住了脚步,大声叫道:“爹!爹!”
周围声音却全消了去,那种安静让她心里起了一股森然怕意,可是刚才那声音,她是不会听错,她耳朵一向敏锐。她大声叫道:“爹!爹!你在哪里?我是墨儿。”她的声音进了森森浓雾里,像是一下子被吞了进去,周围静得可怕。
终于有人影从浓雾里靠过来,一身青布衣衫,面目白净,眉眼温煦,正是方大福。她一下子扑过去,还没有开口,就被方大福一把推开了来,他看着方墨诧异说道:“闺女,你怎地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快回去!”然后不由分说又是一推。
那白雾一下子消散了去,方墨听到了声音,水流过的哗哗声响,那么近。方墨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轮白花花日头正临面照着,骤进眼的光亮使得她眯起了眼睛,高远天空有苍鹰展翅飞过,苍凉叫声一如高原上风辽远广阔,她闻到尘土气息。
方墨坐起身来,转头四下看去。她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水涓涓流过,河面上波光闪闪,倒映万道光亮,小河旁边有一匹黑棕马,正甩着耳朵,伸长了脖子饮水。顺着河流往上,是一片树林子,九月河西高原已是近了冬,零落枝桠上树叶只剩了少许,风吹过,微微起伏着,参差之间露出了几处矮小屋舍来。有炊烟起,犬声断续可闻。
转向另一边,沿河而下,两边则是偌大一片民居了,屋舍连绵纵横,喧闹人声顺徐徐风过来,此起彼伏不息。
这里就是乌远城了,临近河西高原,再往北去,便进入了北狄腹地。乌远城,她将在这里转身,回到漠北去。
方墨将伤腿收起,忍住疼痛,解开层层包裹,她脚踝那处已是惨不忍睹了,红红白白一道一道的印子,一动便痛彻心扉,脚趾那处成了一片淤青色,感觉不到一点知觉。方墨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一颠一跛挪到河边上,用河水清洗了伤腿,刺骨的冰凉使得疼痛略减。
清理了伤腿,又将手脸抹黑几分,在河边睡也半夜,她身上早是一身泥,东蹭西抹一番,河面倒映出的影子就是个衣衫褴褛黑瘦的少年了。她这才上了马去,顺河往下而去。